九歌
古德白从来没忘记自己调查这一切的开始是为了什么,在进入这滩浑水后,他就发现所有的事都或多或少都围绕着当初小连山的项目而起,莎乐美的刺杀更是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或早或晚工厂地下曾发生过的事都会揭露出来。
那里的守卫说研究所曾经被异能者闯入,还杀死了不少研究人员,九歌却被放过,显然是有针对性的袭击。
除了康德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迷雾里等待着。
小连山的主谋到底是不是原主人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这个藏在迷雾里的人,甚至很可能是塔的提议者,控制着莎乐美跟激进者这个组织的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麻烦。
还没等古德白整理好思绪,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武赤藻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起来有些忐忑:老板,我带了医药箱过来。
这实在叫古德白怔了下,他压根没想到武赤藻会注意到,想了半天没想出自己该说什么来,只好开口道:你算了,你进来吧,正好帮我擦一下药。
武赤藻当然不会拒绝,他带着医药箱老老实实地坐了过来。
爱情本身就是互补,谁要是爱少一点,另一个难免就要补上,爱多一点,没有什么所谓公平,这本来就不是交易。
武赤藻下手不知轻重,揉起淤青来能疼得人龇牙咧嘴,古德白却全无心思在上面,他下意识想为什么武赤藻什么都不问,又觉得这想法未免过于好笑,就随口起个话题:你刚刚在楼下跟小鹤在聊什么,看你们很开心的样子。
他问得平淡,叫武赤藻觉得自己欢喜得有点窝囊,可克制不住,笑意从眉毛上都要飞出来,这实在是没办法,总有个人先丢盔弃甲,否则刺猬撞着刺猬,只能落得痛不欲生。
小鹤姐丢了一样东西找不到了,涯叔在笑话她。武赤藻的手终于放轻了点,他迫不及待要回忆起所有经历,想要一五一十地尽数告诉古德白,然后涯叔说,其实是小鹤姐自己不在乎,所以压根记不住,就好像人不会在记得遇到的路人穿的裙子是红色还是粉色一样。
古德白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又不再说话了,好在武赤藻得了这点关怀,已经足够温暖一个晚上了,便没有在意。
古德白身上的伤并不算多,他身居高位,说是娇生惯养也不为过,余涯跟詹雅似乎有意无意把他当做孩子一样来疼宠,可就武赤藻看来,老板似乎很习惯于受伤。大概是他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死亡威胁、杀人开枪,这种寻常的世界并不会出现的事情,始终在古德白身边围绕着。
药物是三年前流入市场的,武赤藻跟米琳进入研究所才两年,他们没有进入到地下基地去作为实验体,很可能是因为当时工厂地下的基地已经被废弃了。
跟云山栖合作真是意外之喜,比起完全找不到门道的杜玉台,他对象难怪是职业人选,基地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康德的研究机构。余涯当时得知莎乐美后才会说不可能,是因为康德根本没理由这么草率地杀害古德白,在这个关键时刻,古德白要是身亡,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还是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康德如果就是所有事情的主谋,他怎么甘心给出异能药剂,古德白的脑海里又为什么全无他的记忆,他又是为了什么才跟异能者合作。
古德白揉了揉眉头,他身上都快疼麻了,武赤藻还在把他当面团一样搓,忍不住出声道:你还要揉到什么时候。
身上顿时一轻,古德白抬头看去,只见武赤藻有点不好意思地伸着两只满是药味的手,看起来像动物园里被关着的企鹅,有些丧气地垂着脸,不由得心下一软,问道:你等以后读完书,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个不算新奇的问题,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了,武赤藻曾给予那些人一模一样的答案,可现在却歪着头想了想,诚恳道:我喜欢星星。
天文么?古德白没听出这句话的深意,想了片刻,只淡淡一笑,恐怕不太好找工作,不过我想按照你的本事,活下去大概是不难的,只是想要好好享受,就不那么容易了。
其实按照长森的势力,武赤藻想要享受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即便他离开古德白,仰仗身上的异能,不管是进入隐形人吃公粮,还是找份体面的工作,都非常简单。
武赤藻虽然很高兴古德白关心自己,但他实在太明白这个人的性格了,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开口:老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想来很快就会结束了。古德白淡淡道,你为了我差点死过一次,我很感激你。
武赤藻还没有明白过来:是莎乐美的事吗?那很好啊。
古德白看着他微微一笑,随即轻轻叹气道:是很好,这件事要是了结,以后我就没有什么糟心的麻烦了,一个人也不要紧。
这句话说得就明显多了,武赤藻顿时一声不吭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古德白已经被衣服遮住的肩膀,忽然道:你现在不也是一个人,难道什么时候变成两个人过吗?
其实从十岁起,武赤藻就已经没有再嚎啕大哭过的经历了,他很小就明白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被父母抛弃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任性的权力。然而这一刻他忽然又变成了刚从福利院逃出来的那个小孩子,惶惶然不知所措,奋起的勇气在行动后迅速消散,只剩下站在天地间的形单影只,不知道归途,也没有任何去路。
他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杜医生跟涯叔为什么会问那些话了。
那些不想选择的路,终究会被他人选择,就连老板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想要当一把武器,就要舍弃思想。
只是那时候武赤藻忘记了,工具到底是工具,一旦不需要,难免会被放弃。
哎呀,露出獠牙了吗?
古德白觉得有些新奇,他见惯了武赤藻温和顺从的模样,几乎忘记了初次见面时对方护着米琳时戾气又凶恶的神态。
难道这样不好?古德白慢悠悠地笑起来,是枪伤不够痛,还是电人的死没给你教训,你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这滩浑水里头来,要是不想活了,这年头找根面条上吊也不费事。难道你甘心自己读这么久的书,难得过上的好日子,突然就什么都没了?别人奋斗是为了家人,你有什么家人,你只有自己,要是没了,就万事皆休了。
这实在是古德白难得的仁慈了。
为了你。武赤藻说,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又好像快要发怒,神态有几分骇人,虽然你根本不在意,可是我愿意为你去死,就这么简单。
古德白顿感一阵心烦意乱,他忍不住想,要是早知道武赤藻是这样一个麻烦,还不如当初不要把人带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实在是胡言乱语,且不说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就算有卖,要是武赤藻不在,恐怕莎乐美当时出手时,自己就已经死了。
我让你死,你反倒高兴;现在为你好,你却不愿意古德白忍不住道,你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吗?
武赤藻只是冷冷道:我不愿意。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互相瞪视片刻,最终古德白只能败下阵来,他挥挥手道:随你去吧,出去把门带上。
武赤藻却没多少胜利的喜悦,他深知一切仍然掌控在老板手中,自己短暂的上风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什么都不说,沉默着提起医药箱往外走去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