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变得彻底,“我们没有发生什么,我不想他们误会――当初我们只是说好试一试不是吗?”
年轻男人的笑容在这一句话里消失得彻底。
三秒之后,沈凡转身平静地望着杜成瑾,“你再说一遍?”
“我……”
杜成瑾一窒,只觉得自己快要落进那一片无尽的死寂的深渊里去。
“――够了。”
沈凡却是突然摆了摆手,这一刻之后他的情绪重新变回之前慵懒而随意的模样,好像他已经对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了。他迈开步子往一楼的浴室方向走去――
“我昨晚折腾得狠了,你先回去吧。”
站在原地的杜成瑾看着沈凡消失在视线里,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握拳离开了沈家。
玄关的门关上的刹那,一身睡袍的年轻男人已经重新站在了长廊的阴影里,他沉默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空气里弥散开一声嗤笑,男人对着客厅里像壁花一样存在感接近于零的侍者吩咐了一声――
“备车,我要去探望父亲。”
“是,家主。”
郊区,沈家别墅。
沈从安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服,汗水浸透了衣背,湿漉的痕迹勾勒出线条完美的肌肉。
这位传说中抖一抖指间的烟都要掀翻一个百年宗族的男人,此时安静得像是个寻常人家里的普通人,除了深邃的五官放在随便一家模特杂志上照样能引起一片夸赞,就连情绪都显得无比安于常态。
而这恰恰有些激怒了坐在沙发上的一身园丁打扮的男人――
“那是你们沈家的家业,你就真的不管不顾了?还是像有些人说得似的――你已经老了――你连一个沈凡都压不住了?”
沈从安就像没听见,抬手关了跑步机,搭着雪白的汗巾走下来。
“你当年的那些心狠手辣杀伐果决都让你扔了?我们都替你觉得憋火,你就真能咽下这口气去?”
“……”
“子夺父位以下犯上,这可是道上的大忌――你以为忍下这口气,沈家就能风平浪静地过去?!”
“……”
见那男人眼神平静无澜,脸上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来人终于泄了气,“杜家少主和你家那个不孝子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流言都能吞了沈家,你就真的放任那只喂不熟的崽子这么胡闹啊。”
对来人的或劝说或激将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沈从安步伐骤然一顿,须臾后男人的视线横扫过来:
“……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来人僵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人是不满他对沈凡的称呼了。
――却也是直到这一刻,眼前这个男人才真正露出些曾经睥睨执掌整个地下帝国的戾气来。
只是片刻后那种眼神就能带出来的压迫感便散得干净,沈从安又变回了那个居家的普通男人,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伸手从楠木几案上取了一支烟,放进嘴里,却只是含着而没有点燃。
“有你们在,沈家我不担心。”
沈从安从几案上又取了几支烟,放在掌心里把玩,纤长而脆弱的香烟在他的指间飞速地旋转,花样百般,引得人眼花缭乱。
而来人却看着沈从安的动作微微露出些惊惧的目光来,他知道这双看起来骨节分明、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它可以捏断一个人的脖子而不让那个人断气,也可以将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枪械拆成最细小的零件再单手组装回去。
――只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如今这个男人只用它来玩些香烟,摆弄些花草,或者……勾着某人纤瘦的腰肢狠狠地将下/身顶进去。
沈从安的眸子里,湛黑的情绪沉淀下来,墨一样的深沉――
“沈凡,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而他亲自接手沈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你们不必自困于他接手的方式。”
“可沈家是你的心血,我们――”
“心血?”
沈从安露出了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是淡得像错觉,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若是想,明天早上你起床之前,我就可以再扶起第二个沈家。”
他的话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说一件可以动摇无数人乃至无数世家的大事,而只是一个养花种草一样的闲举。
“可是他们说得对,”沈从安垂眼,视线落在手腕上运动服里露出来的一点甚至可说的上粗糙的银色上去,那一刹那他的眼底划过浮光掠影似的柔和,“我老了,老得快要行将就木,只想抱着那点安稳和回忆,一个人在阳光里长眠到离开。……我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可我知道我曾经把一个人推到深渊里,让他最干净的身体和灵魂染上再也洗不掉褪不去的污浊――”
他抬起头来,墨色的情绪却在眼底斑驳:
“我不认错,可我欠他的。”
来人张了几次嘴,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沈凡他……你……”
直到开口,来人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栗的,而此刻他也已顾不得那么多,因为他似乎发现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地下帝国都震惊的……丑闻或是别的什么。
沈从安没有犹豫,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所以你知道就够了,――他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他的。”
来人再一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什么,却被砰然打开的大门惊了一下。
门外沈凡逆光而立,待看清了门内的情况时,显是没有想到会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狭起了眼睛望向那人:“你是谁?”
只是不等那人想到什么借口,沈凡就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
倒是沈从安先站了起来,眸光平静而安然:“……怎么今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