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走了过去,“真是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柳青摇摇头道:“这怪不得张检控,也怪不得任何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就连一声抱歉,都无法跟她说。”
话说至此,柳青不免又落下泪来。
张斐道:“但你仍可为此做出补救。”
柳青猛地偏头看向张斐,“我我如何能够补救?张检控莫不是有仙丹,可救我妻子?”
张斐摇摇头道:“我没有仙丹,但是我知道,这世上肯定还有很多如你一样的人,如你妻子一样的可怜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河中府的法援署,在那里,你或许可以帮助很多蒙冤之人。”
柳青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张斐会介绍他去法援署,但未有多加思虑,他便摇了摇头,“多谢张检控,但是但是我现在只想留在这里陪着我妻子。”
张斐点点头,道:“若有朝一日,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柳青微微点了下头。
张斐回头看向李四,李四立刻递上几根香来,在柳秦氏坟前拜了几下,将香插上,然后向柳青道:“若无其它事,我就先告辞了。”
柳青躬身作揖道:“张检控对于我们夫妇的大恩大德,柳青无以为报,愿来世能为张检控做牛做马。”
张斐轻描淡写道:“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告辞。”
柳青木讷地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张检控请留步。”
“还有事吗?”
“听闻,听闻你曾跟我妻子见过一面。”柳青突然道。
张斐点点头。
柳青忐忑地问道:“那那她可有话留给我?”
张斐摇摇头,“没有。”
柳青听罢,泪水再度在眼眶里面打转。
“告辞!”
张斐微微颔首,然后便往山下走去,行到半道上,忽闻上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
没有见上最后一面,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这就是柳秦氏最后的衷情。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时刻,刚到门前,那牛北庆便告知张斐,司马光来了。
“真是难啊!”张斐不免叹了口气,然后便入得院内,只见许遵坐在厅中与司马光闲聊。
见张斐回来了,许遵便借故溜了。
这许遵一走,司马光眼中迸发出两道火光来。
不等他发飙,张斐便立刻道:“司马学士,可不能怪我,我是无辜的,我都没有让齐庭长当证人出庭,前面也一直没有提到他,是他主动开口的。”
司马光哼了一声:“你小子可真是够机灵的,我这都还没有开口,你就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张斐讪笑不语。
司马光突然神情激动道:“既然他都不是证人,那他开口,你犯得着去搭理他吗?”
这是吃炸药了么,还是更年期来了,不过这发作的也有些晚啊!张斐郁闷道:“当时齐庭长问得那个问题,我就没法不回答,因为关于司法和礼法,也是那场官司争议点,也是大庭长希望得到的答案。”
司马光道:“那你也要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得未免太过火了,你可知道,如今齐熙业已经上奏请求致仕。”
“啊?”
张斐诧异道:“不至于吧,推翻他的判决,他就致仕,这也太!”
司马光摆摆手道:“倒不是因为你推翻他的判决,而是你的那番话,再加上柳秦氏的死,以及京城百姓的舆论,使得他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害死了一条无辜的人命。但这不能怪他,要换是我,我也会这么判的。”
张斐双手一摊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不能怪齐庭长,所以司马学士,你应该劝阻他啊!”
“那也要劝得了啊。”
司马光道:“而且,你又知不知道,王介甫他们借机弹劾齐熙业,他们可是早就向将齐熙业赶出朝廷,这可算是让他们逮着一个机会。”
政治斗争,可是非常残酷的,这么大一个破绽,对方不可能不上前踩上两脚。
要知道齐恢一直都是保守派的骨干成员,而且跟王安石、吕惠卿他们都积怨已久。
张斐略显疲态道:“官家也是讲道理的,齐庭长这么判,并非是为一己私利,他正是因为太想给予一个公平的判决,才会疏忽一些细节,这种事在所难免,不可能因此就责怪齐庭长。”
“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司马光重重叹得一口气:“他们上奏弹劾,自也有更多人去维护齐熙业,可想要维护齐熙业,必然是要否定这场官司,你应该清楚,很多人都想否定这场官司,所以他们也趁机加入进来,弄得此案又是峰回路转。”
“天呐!”
张斐一拍脑门,他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党争。
司马光沉眉道:“但这一切都是某些人的阴谋诡计,就这个问题要继续争下去,无论输赢,公检法都将受到冲击。”
是京城检察院的问题,还是祥符县皇庭的问题。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关键司马光也不便阻止别人去维护齐熙业,这令司马光是左右为难,郁闷得很。
“这。”
张斐也是头疼不已,“那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光道:“明儿官家专门开会商议此事,到时你也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