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张斐担心,自己若是调查的话,会打草惊蛇,到底皇城司的侦查能力不可小觑,故此他当初只是吩咐检察院照例调查,十分普通。
张斐笑道:“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调查其他人。”
王巩道:“张检控凭什么这般笃定?”
张斐道:“因为我查过相关的案件,如这种案件,要么就是扩大化,要么就是拿来立功,皇城司抓了胡长百、邱河已经好些了天了,可是连梁虞侯他们都没有调查过,显然就是后者,原因方才吴指挥使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王巩、齐济皆是稍稍点头。
这确实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从皇城司执行程序中找出漏洞来,然后以此翻盘。
那边李磊很是沮丧扶着额头,这种稳赢版的局面,竟然会被张斐逼得自己的雇主主动承认。
这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这时候,李国忠突然将自己的手帕放到他面前。
李磊定眼一看,但见手帕上写着一个“忠”字,他偏头看了眼李国忠。
李国忠道:“现在主要是保住咱们的雇主。”
李磊顿时明白过来。
这时,赵抃也问道:“辩方可有问题要问。”
“有!”
李磊下意识地举了下手。
李国忠见罢,道:“冷静下来,我早就与你说过,输给张检控,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要因此为丧失信心。”
“是!”
李磊立刻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又仔细回想方才对方的问话,过得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道:“刘公事。”
“啊?”
刘仁赞似乎已经陷入半绝望,对李磊他们也是不抱任何希望,他自己都承认了,那人家还怎么救他。
可抬头瞧了眼李磊,见李磊目光的中兀自充满信心,顿时心中又燃起希望来。
李磊问道:“在上午的时候,那梁虞侯曾说过,这营里时常有人抱怨,可是据我所知,皇城司之前并没有抓捕他们中任何人,我相信皇城司也应该听说过这些抱怨,那为什么这回又会突然捉拿胡长百和邱河?”
为什么这回突然捉拿胡长百和邱河?什么为什么?刘仁赞困惑地眨了眨眼,又凝目瞧向李磊,突然面露激动之色,咳得一声,“是是的,我们皇城司当然也听到过营里有人抱怨,但我们皇城司可不会随便乱抓人,主要是因为这个时机。”
“这个时机?”
李磊立刻问道:“刘公事此话是什么意思?”
刘仁赞沉吟少许,道:“其实主要是因为那场关于水兵逃役的听证会。”
李磊又问道:“这与听证会有何关系?”
刘仁赞道:“因为在那场听证会中,涉及到一些军营的话题,虽然圣上仁政治国,拿出数十万贯来贴补和赔偿,但是我们皇城司也是非常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个听证会来图谋不轨,因为当时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
于是,我们皇城司派出很多探子,这才有了此案,我们皇城司当然不希望将此案扩大化,而是希望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因为我们皇城司的职责与警署和检察院还是有所区别的,我们主要维护圣上,维护社稷安定,任何破坏安定的事情,我们就必须监管,且付诸行动。”
李磊是暗自松得一口气,“非常感谢刘公事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刘仁赞也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请你们来真心不亏啊。
而司马光、吕公著等人则是充满鄙视地看着李磊和刘仁赞。
真是无耻!
李磊坐下之后,赵抃又看向张斐,张斐站起身来道:“我所有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李磊也表示没有问题要问了。
赵抃道:“既然控辩双方都没有问题要问,就先稍作休息,待会双方可以进行结案陈词。”
“这珥笔还真是狡诈,竟然拿着效忠官家来做文章。”
王巩皱眉道。
张斐笑道:“算了!他们都已经他们放弃了这场官司,在努力的保命,我们也不能强求太多,以免得不偿失。”
齐济感慨道:“唉就算咱们将他定罪,可咱们也无法处罚他们,弄到最后,还是要交给皇城司自行处置。”
这道理大家都知道,最终处置他们的还是皇帝,只要紧抱皇帝的大腿,那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司马光他们也趁着这个档口,在窃窃私语,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目前来说,刘仁赞已经皇城司屈打成招的事实,这就是违法得,那么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怎么处罚刘仁赞。
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皇城司的,所以这就涉及到下一个问题,宰相与皇帝的博弈。
这事司法已经管不了了,因为规矩是如此,司法只能是根据规矩来判。
稍作休息后,张斐率先站起身来,环目四顾,酝酿了一番情绪,才朗声说道:“关于第一证人胡长百和第二证人邱河,他们出身平凡,也只是侍卫马桥营中的两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士兵。
今年已经过半,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就只休息不到五天,而其余的时间,他们多半都是住在河道边上,每天五更天不到就得下河道干活,亦或者充当纤夫,拉过往船只,一直忙碌到太阳下山。
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是常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很少能够拿到足额的俸钱,更别说什么奖赏。可他们仍旧将军营当成自己的家,始终不愿意离开,这是多么优秀的士兵。然而,他们就只是在酒兴上头的时候,随口抱怨了那么几句,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任何人都会对此抱怨。
我相信在坐各位,以及院外的观众,即便是在年节之时,那雇主送得礼物少了一点,都会抱怨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