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棋子,君上想必用得不少。在君上看来,棋子突然罢唱,甚至动手砸了场子,通常,是为什么?
顾星朗似是没料到她会反问,空气安静了片刻,方听他淡淡答:棋子为人所用,在这个时代,通常是为三件事:一曰利,二曰义,三曰情。利最不可靠,朕很少用;情也许靠得住,但利用情意非君子所为;朕的棋子,都是义士,他们在他国,是为保家卫国,也为天下安宁。
他停顿,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朕不知道蔚君或者上官大人许了你怎样的好处,利还是情,又或者,他们其实胁迫了你。但想来,若非出了大变故,你不会打破尚算安全的棋面。
利用情意,非君子所为。呵!她声音突然锋利,如刀片划破锦缎,君上竟坚守这种道理,倒叫我刮目相看。可惜啊,乱世争雄,有的是人不择手段,情意算什么!她停顿,似是反应过来某件事,语调变得怪异:
祁君陛下,我高估你了。你查到了七月四姝斩是我所为,查到了我每月带淳风出宫是为递消息,查到了那六个人就是常年在霁都听我差遣、所谓阿禄的宫外朋友,已经完全确定我是藏在祁宫十年的蔚人,却依然不知道,我是谁。哈!
朕不确定你是蔚人。朕只确定,你为瑾夫人、为蔚国做事。你五岁随父母来霁都,他们都是祁国人,之前生活在祁蔚边境;你十一岁那年,父母相继离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在御膳房当差的远房亲戚,这才将你带入宫中。你已故父母在祁北时的生活,时间久远,已经查无可查。如今听你意思,他们,只是你的养父母。
阮雪音站在厅后回廊,脑子随所有这些话飞速地转。四姝斩不是普通的药,上官妧识得,阿姌也识得,如果不是其中一方教的另一方,那便是师出同门,至少关系极近;后者蛰伏祁宫十年,有本事凑到淳风面前做了大婢,还利用淳风的性子每月出宫,悄无声息完成消息递送
所以煮雨殿从来没被发现过飞鸽传书,因为书信根本不由上官妧发出。
而上官妧同淳风交好,常在一处,要每月将消息带给阿姌,光明正大,连私下见面都不需要,所以大半年来,连顾星朗都未曾察觉!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碎瓦全(二)
已知事实开始在脑中串联。此前她满脑子都是上官妧的疑点,完全没留意过阿姌;如今细想,每个上官妧有疑点的地方,背景里都影影绰绰站着个阿姌。
却不知顾星朗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的?
而适才他问她,为何暴露身份,她不直接回答,却言及自己身世,嘲讽顾星朗仍不清楚她究竟是谁。
难道知道了她是谁,便能知道她为何倒戈?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那句关于不利用情意的话,她如此瞧不上乃至于愤恨,难道她自己正是被利用了,情意?
父母辞世,十一岁入宫,与外界几无瓜葛,能有怎样的机会,生出怎样的情意,足以被这样利用?又是怎样的情意不再,让一个人将磨了十年的剑,说弃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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