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你休息了。”时年捞起一旁的大氅朝着他递了过去。
他躺在那里就连呼吸都显得要比寻常人轻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伶仃憔悴的模样。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始终显得比其他人明亮的眼睛里,不是将熄未熄的烛火点燃的光,也大约不是因为外面亮起来的天光照亮出的一片,而是他眼底经年不熄的火。
“算不上打扰。”苏梦枕抬眸看向她,夜里见到的倦意现在已经从她脸上消退了下去,又显露出了她那惯常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抿唇间露出了个不太分明的笑容,觉得还是她此刻的样子让他觉得习惯些。
“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你能离开神通侯府,看来方应看已经不在京城里了。”苏梦枕披衣起身,与时年在窗边的位置坐下。
“他死了,我杀的。”时年这简明扼要的一句话险些让苏梦枕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可当他仔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的时候,在这张被斜侧窗口投落的日光,将眼睫染成浅金色,显得愈发秀色惊人的脸上,只有近乎严肃的认真,让他知道她并非在说什么假话。
方应看死了。
这绝非是一件小事。
他既是有桥集团的核心,也是连通当今天子与血河派、万古长空帮、金字招牌、负负威望门、老字号和反骨帮六股势力总盟主方巨侠的纽带,方应看死了,方巨侠势必要回到京城来为义子讨个公道。
苏梦枕皱了皱眉头,却很快下定决心了一般恢复了面上的平静,突然开口问道:“你愿不愿意接手金风细雨楼副楼主的位置?”
时年没想到忽然从苏梦枕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抬眼间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却看到他显然也是并非会随意做出一个决定的神态。
“我没留下方应看死在我手里的线索。”
“我知道。”苏梦枕回答道,“你虽然喜欢出奇招却不喜欢给自己留有后患,倘若我猜得不错,元十三限和方应看包括他们的人应该不会有活口留下,你不会留下人到京城来给你添堵,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性格当然有利有弊,可在此时的时局下,却势必是弊大于利。
苏梦枕不觉得有需要责备她行事鲁莽的意思。
见她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后,他继续说道:“方应看的死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京城,你离开神通侯府的时候他不在京城里不假,别人也没法将没人见到过的事情扣在你的身上,就算是方巨侠也不行,米公公同样不行。但是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这件事能做得出来的人不多,你便是头号怀疑对象。好在京城里要讲究两点,一个是证据,一个是身份。”
“顶着金风细雨楼副楼主的名号却有一点好处,方巨侠若想找你论理,米公公若想借着旁人发难,也必须知道你是我金风细雨楼的顶梁柱,他们若想将这个罪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扣到你的头上,也得先掂量掂量是否要得罪整个金风细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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