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作者:流年忆月
第18节
小白虎低低一唤,眼睛里涌上了水色,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屁股一扭,将头埋入了晏苍陵的胸口,怕生得紧。
晏苍陵笑着顺了顺小白虎的皮毛,抱着它入了内,放到软垫之上,拍了拍它的头,解释道:“方才我入了林,发现在路中,有一只母虎受了箭伤,血流不止,趴在地上无法动弹。而这只小白虎一直在她身边嗷叫,可怜至极,看到我后,小白虎本还是警戒地盯着我,朝我低吼,但后来许是见我毫无威胁,便跑到了我的腿边,趴到我腿上,好似在求救。我同乐麒过去,发现这母虎背后插着一枝利箭,伤口大开,足下也有伤,已是气息奄奄,撑不得多时了,小白虎还在推着母虎,一直叫唤,那模样,唉,凄惨极了。”
晏苍陵顿了一顿,揉着小白虎的毛发,眼色一沉:“后来母虎撑不住地走了,临走前,她将小白虎揽到足下,舔了一舔,接着将小白虎推至了我的身边,一直看着我,那双眼中的恳求之意,是如此明显,以致给我一枝笔,我都能清晰描绘。之后,我为免母虎的身躯被猎人拿去抽筋剥皮,便寻了个地方,将它给葬了。而小白虎一直在其母尸身边乱跑,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我见着都心酸不已。”
当方才之事在话中尽时,晏苍陵将小白虎抱起,对着他那对还流着泪的眼,摇首道:“其实老实说,方才我入林前,听闻到虎啸,便想着入林猎杀一只虎,用虎皮给你遮暖,可看到这一幕后,我便止了这个念头,并带着踏归来了。璟涵,”一口浊气在嘴边流荡,带着阴沉的心绪,绕过了季临川的嘴边,顺着帘外的黑夜而去了,“给它取个名字罢,它已经没爹没娘了。”
季临川心头一悸,接过小白虎抱起,那目中的泪光潋滟,荡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抽动起来,倏尔他忆起了自己的娘,苦涩一叹:“我不知该取何名,论理名姓,当由生母而取的名。罢了,我也想不出个合宜的名字来,不如便叫‘啊呜’罢。”
“嗷呜?”
似乎不满自己被叫“啊呜”,小白虎歪着脑袋嗷嗷叫了一声,引得季临川莞尔一笑,点了点他湿漉漉的鼻头:“啊呜便是啊呜,你莫以为你嗷呜嗷呜的叫唤,我便会唤你啊呜。”
“啊呜。”得,这小家伙立马狗腿地换了声,将舌头朝季临川的掌心舔了舔,爪子挠着季临川的胸口,乖巧地往他那儿蹭。
晏苍陵略睁大了眼,讶异道:“璟涵,你倒真是好本事,这小家伙方才还怕我呢,这会儿见着你,便黏着你呢。”
把小家伙的前腿凭空抱起,悬在半空让其对着晏苍陵,季临川笑容更甚:“你若朝他多笑笑,兴许他便会黏着你呢。来,笑一个。”
晏苍陵顿时将嘴一扯,咧开一口大白牙。
“嗷呜!”小家伙被他那近似血盆大口的大嘴巴吓了一吓,缩头缩脑地叫了一声,将头一低,躲避晏苍陵可怕的目光。
“哼!”有了新主人,便嫌弃自己了,晏苍陵不满地吭出一声,环胸坐到了边边角上,理也不理会这忘恩负义的小白虎。
“啊呜啊呜。”
季临川好笑地摇了摇首,将小白虎放到了软垫上,拍了拍他的屁股推它:“你将人惹恼了,快去哄哄他。”
这小白虎倒也有灵气,不过相处半会,便自来熟了。回首看了季临川一眼,怯生生地迈着脚步,攀到了晏苍陵的腿上,嗷呜嗷呜地叫唤,尾巴甩动不停。
晏苍陵的气都顺到了肚里,他无奈地一笑,将小白虎抱起,揉了揉他的毛茸茸的脑袋:“你啊,懒得理会你了。你饿么。”
“嗷呜嗷呜。”小白虎低低一叫,馋了眼地望着晏苍陵。
季临川看桌上还摆着一些午时未吃光的肉干,遂沾了点水,拿给晏苍陵。
晏苍陵取过,小心地一点点喂入小白虎的口中,看它吃得正香,晏苍陵也乐了笑颜。
便在其乐融融之时,乐麒轻叩箱门,低声问道:“主子,可还要入林中露宿。”
晏苍陵一顿,拉长脖子朝外看去,这附近也只得林中树木茂盛,适合隐藏身形,思虑半晌,颔首道:“入罢。你我轮流守夜。”
“好。”
晏苍陵拉着季临川下了马车,带着他入林而去。
啊呜乖顺地窝在季临川的怀里,见晏苍陵将他们往林中带,似乎忆起了过往,低低呜鸣了几声,将头完全埋入了季临川的胸口,一会儿的功夫,热意涌上,季临川的胸口便湿了。
“啧,真是个好哭的小子,”晏苍陵一手捏起了啊呜的脖子,吊到自己眼前,让其正对着自己的目光,一面行走,一面一摇三晃地对它指指点点,一会儿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流血不流泪,一会儿又道哭有何用,你母亲亦不会归来,倒不如振作起来,他说得手舞足蹈,引得季临川都跟着嗤嗤笑起,笑声在静谧的夜中如风回荡,朝远处飘了开去。
啊呜也不再哭了,眨巴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看着晏苍陵,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将自己的头拱入了他的怀中,撒娇般地蹭来蹭去。
便在这般互相打趣的情状中,晏苍陵带着众人入了林内,挑了一处安全之地,让乐麒处理好后,拉着季临川坐下。
却在这时,方要去狩猎的乐麒身子一凛,右手同时刻握上了佩刀。
而晏苍陵眸色一沉,笑咧开的双唇收拢而下,目中的犀利之光,唰地投射入密林之中。
有人!
沙沙的树叶抖落声灌之入耳,晏苍陵同乐麒相继站起,环在了季临川的身边。他们此刻便入紧绷的豹子,一旦猎物来袭,必会拔开四足,冲向猎物,将其啃食干净。
须臾,一阵风吹落叶声响,一人从密林深处缓步行出。
☆、第八十三章·刺球
“嘿嘿,几位兄弟,你么可曾见着一只大白虎么?”
人还未见,便听一憨厚之音穿透树叶而来。
对方似乎并无杀意,语气明快,晏苍陵遂身子一松,放松戒备,迈前一步凝目而看,只见一猎人装扮之人,挑着一把弓弩含笑着走来,看到晏苍陵的服饰时猎人亮了亮眼,又恢复了常态,摸着后脑勺嘿嘿地傻笑:“这位公子,嘿嘿,你们可曾见过一只大白虎。”
“大白虎?”晏苍陵目光一射,不偏不倚落在那人背负的箭袋之上,箭是普通的箭,比之晏王军的箭差了不少,但便是这般普通的箭,深深地吸引了晏苍陵的注意力。
这箭,他一直记在心底,深入脑海之中,这同残忍地插在母虎身上的箭一模一样!
小白虎也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熟悉的气息,挣扎着从季临川的怀中跳下,龇着一口牙,尖利的牙齿在夜中倒影狠戾的光芒,阴鸷显在脸上。
“啊呜,退下。”晏苍陵眉宇间涌上不悦,脚步一移,挡在啊呜的身前。猎人之所以为猎人,定是有一定手段对付猎物的,若是放任啊呜去咬猎人,啊呜很有可能会受创,而这猎人又罪不至死,晏苍陵帮啊呜对付猎人也不是——当然,若是啊呜偷袭,他便管不着了。
猎人也是机灵的,看晏苍陵浑身散出不友好的气息,摸了摸后脑勺,讪笑地转身便走:“嘿嘿,既然未见着便罢了,罢了,不打扰公子歇息了。”
“嗯。”晏苍陵这一声,几乎是从鼻腔中吭出来的,连唇都懒得掀动半分,眼看那人即将退至了视线范围之内,倏尔下摆处一阵劲风,风驰电掣间,啊呜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了出去,转瞬便要欺到猎人的身上。
这猎人也是各中好手,一听此声,回身的一瞬,眼疾手快地从背着的布袋中掏出义务,朝啊呜身上砸去,同时匕首一抽,裹挟着冰寒之光划向啊呜之身。
“住手!”晏苍陵瞬间怒上心头,轻功一出,将啊呜抄入怀中,同时右手一拐,将匕首反刺到猎人身上,足尖一点,凭空一个翻身,错过猎人的攻击。
站稳于地,杀意暴盛,如若驱魔光剑出鞘,让妖邪鬼怪都退避三舍。
“滚!”暴喝出声,平日里摆着一副和善面容的晏苍陵,头回发了大火。
猎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捂着被匕首划伤的手臂,怨恨地瞪了啊呜一眼,转身便投入了树林伸出,不见踪影。
“啊呜,啊呜!”弑母凶手抽身离去,啊呜狂躁地嗷嗷大叫,锋利的爪子从肉中吐出,尖利地抓着晏苍陵手上肌肤,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不准动!”晏苍陵厉声一喝,啊呜顿时被吓,立马乖乖地停下爪子的动作,蔫蔫地低声叫唤,恳切之意十分分明。
晏苍陵眉头微蹙,捏着啊呜的脑袋揉了揉,糊弄道:“你弄错人了。”
“啊呜啊呜!”啊呜辩解,晏苍陵从鼻腔中吭出一声热气,啊呜顿时又蔫成了一团,蜷着小爪子乖乖的了。
季临川知晓晏苍陵所想,一来这猎人本便是狩猎为生的,猎杀母虎也是情理之中,二来这猎人也被晏苍陵所伤,算作教训了。他遂走了上前,拍了拍啊呜的头,低低安慰道:“啊呜乖了。”
“啊呜。”啊呜吸着鼻子应了一声,不再敢凶了。
“真是,方才都不让你前去了,你还去,若是被伤着了,瞧谁还护着你。”晏苍陵狠狠地一揉啊呜的脑袋,嘴上带嗔的埋怨,但揉脑袋的手却抖出了惧意。
方才若非他动作快些,只怕这小家伙都被伤着了。
“咦?”季临川笑着侧首,目光好巧不巧地投射到了一样东西之上,只见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借由月光掩映,亮出如若灿星的刺目之光。他扒开草丛入内一看,地上稳稳地停着一古怪的东西,此物四面上皆是尖利的狠刺,寒光逼人,在森冷的月光投射下,激起人内心深处最冷的寒意。
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折叠了数层,方小心地就着锦帕将那东西取在手里,左右端详,发现此物古怪至极,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在黑夜中都难被发现,若非恰好月光打下的角度折射了寒光,季临川都不会发现。
“璟涵,发现了什么,”从啊呜身上抽回视线,晏苍陵随着走来,望入季临川手中之物时,不禁讶了一讶,“这是何物,恁地古怪。嗯?方才我见那猎人掏出了一样东西砸向啊呜,莫非便是这东西?”
乐麒凑过来一瞧,冷冰冰的脸上线条微微松动:“以前我曾见过,这名唤刺球,初始一些猎人会用其当做武器或是绊猎物之用。但因猎物奔跑极快,游走不定,后来猎人们便不再使用了。只是偶尔将其作为暗器用罢了。”
“作为暗器用?”季临川眉尖一提,满腹疑云,“这鬼东西放手里都得用布包好,如何能拿出而掷出去?”
“这便是这东西妙用之处了,”乐麒解释道,“刺球原先的刺乃是缩在里头的,若受到冲击砸向某物,这内力的刺便会弹出而伤人。”
“那更是奇了,”季临川摇首不敢苟同,“若是如此,这东西砸出后,触上物时,刺方会弹出,届时着冲击之力都消去了,如何能伤人,至多是让人疼那么一些罢了。再者,兽类还有一层皮毛护身,更别说伤它们了。”
“其实这东西,原先是用于捕获一些,居住地固定,跑得并不快的兽类的,”乐麒沉了一瞬,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例如鹿类,若是在捕获过程中,奔跑时意外踩到此球,蹄便会受伤,也会因此而滑倒,如此便容易捕捉了。但因此物不太灵活,用过后亦不能捡回,消耗过大,久而久之,便不再用了。至于当做暗器使么……我想若是将其砸到脸上,这刺便可入眼,伤害敌人。”
“说来,”晏苍陵撑着下颔,眉头紧锁,“方才我忆起了,母虎当时的足上有许多的血痕,估摸也是受刺球所伤。”
似乎听懂了人话,啊呜又狂躁地挠动了起来,但晏苍陵冷哼一声,啊呜又乖乖不动了。
“璟涵,你看着这作甚呢。”见季临川目光都搁在刺球上,不看自己一眼,晏苍陵有些醋的问道,“莫非你有何想法。”
“我在想,”季临川沉然道,“此等东西能绊兽类,那是否也能绊马、伤马?”
“你的意思是……”晏苍陵心中亮堂,一点便通了心窍,喜道,“可将其用于打仗之中?”
“嗯,不错”季临川颔首,迎面对着他们两人道,“我们不妨一试,譬如在上次奇袭那等情况时,率先在地面布置好此物,待大军一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这事若想成功,必得几个条件。”他掰起了手指,数道,“条件受限。方才我也说过,一,必得奇袭方成,迎着大军的面,一来无暇顾及,二来自己亦有可能会踩中,是以只能在敌方之地用之。二,兽类便罢,大军之中的骑兵皆是人,他们若是明眼些会发现刺球,因此若想成功,必得将刺球弄成肉眼难见的模样,这耗费便得不少。三,刺球乃是消耗品,耗费甚多,需得研制出可开可关的机关,在战后,将其收回再用。但有一点,”他竖起一指,郑重地道,“此物的机关设计必得只我方人知晓,不然敌方意外收回了刺球,研制出同样之物而害我们便麻烦了。”
晏苍陵深觉季临川所说在理,同乐麒对视一眼,颔了个首:“你所说的不错,我们也不妨一试,稍后我将书信一封给王斌,让其想方设法,寻人铸造数个,若是好用,再大批产出,送入军中。”
“嗯,”季临川含着一抹笑意道,“辛苦了。”
“有何辛苦的,”晏苍陵朗笑三声,“近日来,我们又无战事,多的是闲余时刻让王斌着手准备,怕什……么……”“么”字方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浅弱的音,瞬间就被他后边的话淹没,“不对!我们忘了一事,该死!”他狠一跺脚,咬牙道,“璟涵、乐麒我们都忘了一事,一件重大的事。”
“嗷呜嗷呜。”啊呜歪歪脑袋,傻乎乎地跟着乱叫。
“何事,”抚顺啊呜,季临川将声音往柔和处压,如一缕清风,将晏苍陵的急躁安定下来,“我们忘了何事,不妨慢慢说,左右也不急于一时。”
“唉,”无奈的叹息渗入空气之中,落在地里,漫进土里,晏苍陵顺眉看过季临川一眼,神色沮丧,“我们皆忘了一事,西平王不止有西平军,尚有……牙兵。”
☆、第八十四章·牙兵
“牙兵?”季临川疑云重重,“何谓牙兵。”
“嗷呜?”啊呜也跟着凑热闹地叫唤,一双熠熠生辉的眼,一瞬不瞬地凝注在晏苍陵的嘴上,好似那儿将要掉出一块新鲜的肉干来。
晏苍陵被啊呜的模样给弄笑,好不容易挤出的正色都溃散得不成形:“唉,这小家伙,”点了点啊呜的脑袋,看他眯了眯眼低下头,愁绪都散了开去,解释道,“牙兵乃是节度使的私兵,这些年因天子无能,地方藩镇连起,许多节度使为巩固自身实力,则募编勇悍强壮者为亲兵,寄以心腹,视为爪牙,拥兵自重,故将这类私兵,称之为牙兵。这类兵,入则为宿卫之用,出则上阵杀敌。”
“嘶。”
“嗷呜。”
一人一虎同时发声,心有灵犀得让晏苍陵顿时满腹的醋意。
“如此说来,”季临川将啊呜的脑袋往怀里压,避免它受到晏苍陵怨气的目光,“这些牙兵岂非厉害得紧?”
“也倒也不尽然,”晏苍陵摇首,“虽说牙兵乃的万里挑一的勇夫,但这些年,许多牙兵因自诩能力不俗,又仗着得节度使所爱,故而嚣张跋扈,瞧不起普通府兵,欺压百姓不在少数,尽失民心。只消计谋得当,智取而非力敌,便能解决他们。”
“若是如此,你又有何惧?”季临川不解地将眉给飞了起来。
“因我不知吴其康可有牙兵,”晏苍陵扬起一声无奈的叹息,语调低得近乎听不清,“原先我们便不知,这吴其康的府军在何处,还得是借由你那一计方引出的。可我们都忘了,引出的兵至多是西平王府上的府兵,这等兵力,必要之时,只需一块虎符调动便可。可牙兵却并非如此,牙兵乃是节度使的亲兵,只听节度使令,哪怕吴啸乃吴其康之子,亦是唤不动他们。是以,我担忧两事,第一,吴其康是否组建了牙兵,又将其藏在何处;第二,若真有牙兵存在,那么毫无根基的我们,可会受牙兵威胁;第三,我方才所说的牙兵嚣张跋扈只是大部分牙兵之况,却并不代表吴其康的牙兵亦是如此,是以我担忧我们会遇上难缠的对手。”
“这倒也是,”季临川抿了抿唇,眉头深锁,“若将吴其康的牙兵归为普遍一类,那他们定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不低于人。吴其康一死,他们定会开始争权夺利,为了保障自身将来利益,是以,若是朝于我们有利的方面说,便是他们此刻正忙于勾心斗角,无心念着我们,若朝不利的方面说,便是他们已选好统帅,准备来对付我们,毕竟我们同他们不亲,而他们亦也不愿受一陌生人统御。”
“是以,我方担忧啊,”晏苍陵叹息都没到了空气中,“而今我的府军皆留在了芳城,真出事,远水都救不了近火。况且我们还伤了不少西平军,他们对我怨言颇深,牙兵真对付我们,他们也只会袖手旁观。”
乐麒摸着下颔,沉吟一声道:“既然不可避免,便迎面而上。”
“迎面而上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我们得智取,万不可力拼,不然仅凭我们几人,是斗不来他们的。”
晏苍陵点了点头,赞许道:“你所言不错,璟涵,不知你可有妙计。”
“你这倒难倒我了,”季临川揉着眉心道,“你当我是什么了,说出妙计便能出的,我对行军打仗不甚了解,一时半会也想不着的。”
“也是。”晏苍陵失落地摇首,抬头一望,月已高悬,时刻已经不早,遂唤乐麒去打猎,而自己拎起一把树叶,扫净了一片空地,伺候着季临川坐下,接着架起了火堆。
隔着燃得正望的火,寻着季临川深思的眼眸,晏苍陵面色被火熏热,一时燃起心头之火,悄无声息地凑到季临川的身边,偷偷地落了一个轻柔的吻,点水过后,彼此皆红了脸,不知是被火熨热,或是被情色点燃。
啊呜被放出了怀中,在地上甩着尾巴走来走去,看两人的吻从颊边进而落在了唇上,傻乎乎地瞪直了眼,后腿一坐,乖乖地迎面守着他们。
月色从疏漏的叶中倾泻,洒落肩头,不知何时,方燃起的火便歇了,天地骤静,夜色朦胧,只余一对有情人在相拥相吻。
啊呜在他们面前好奇地转着骨碌骨碌的双眼,瞪大了眼看他们,不自禁地嗷呜叫了一声,打起了一个慵懒的呵欠。
这一声叫,将沉浸在欢情中的两人吓住,顿时放开彼此,红了红脸,扯紧衣衫,左顾右看,方发现自以为来的人,却只是那虎头虎脑的啊呜。
两人一声笑,看彼此都溢满了笑意,季临川一招手,唤啊呜扑到了自己的怀里,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叫唤着他的名字。
晏苍陵也伸手戳了戳啊呜的鼻尖,掏出一快肉干,逗猫似的逗它玩。
然而便在这时,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从树上蜿蜒而下,嘶嘶的鸣叫因捕猎而故意掩在了嘴里,身子一弯,躬起身子,摆出攻击姿势,寒光溢满的眼左顾右看,似乎在斟酌,应先从谁人下手。
恰时,啊呜从晏苍陵怀中探出傻乎乎的脑袋来,不期然间正撞到毒蛇萃毒的眼色,立马警戒地嗷叫一声,冲着晏苍陵张牙舞爪,龇着一口尖牙,发出低声吼啸。
晏苍陵循声望去,眼疾手快,以极快的速度推开季临川,同时从地上蹦起,躲过因被他发现而放开胆子攻来的毒蛇。
嘶嘶!红信吞吐,毒蛇盘身立起,豆大的眼一瞬不瞬地凝在晏苍陵的身上,整一副要将其拆吞入腹之态。
季临川躲至一旁,以免自己拖后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晏苍陵会出何事。
但晏苍陵也并非一般之辈,腰中软剑一出,挽出一个剑花,嗖嗖几声,刺破空气,顺着毒蛇攻击相左的方向滑去,每每都将自己的寒剑刺上毒蛇的坚皮之上。毒蛇不过一时半会,便给挂了彩,它愤怒地扬起了身躯,高傲地睥睨着晏苍陵,长长后尾一摆,悄然往季临川的足下伸去。
“璟涵,小心!”晏苍陵惊然发现毒蛇这一着,急忙大喊,恰在这时,乐麒赶至,跨步而上,手里匕首敏捷地一划,血液顷刻纷飞,同时反手拉开季临川避开鲜血,道了一声歉后,带着他飞至了高树之上。
没了记挂季临川的担忧,晏苍陵应付得更是得力,手中软剑如若长了眼般,直往毒蛇的要害刺去,不过唰唰几剑,寒光逝过,毒蛇被败下阵来,朝晏苍陵吐出一口带毒浊液,落荒而逃。
“慕卿!”季临川被那一口浊液吓得心惊肉跳,急忙让乐麒带他下地,扑到了晏苍陵的身上,扯着他上下左右地看,“你无恙罢,可有伤着。”
“啊呜啊呜!”啊呜也急得在晏苍陵的脚下团团转,站起双腿趴在他的腿上急切地叫唤。
“无事,”晏苍陵拍了拍季临川,又揉了揉啊呜的脑袋,“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这条小蛇还伤不着我。”他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乐呵呵地道,“你便放心罢,比起我,我更担忧你,若是这毒蛇咬着你,你中毒了怎办。”
“中毒能怎办,”季临川故意歪曲他的话道,眨眨眼调侃道,“不便是两眼一翻,躺倒在地,任蛇宰割了。”
“哈哈哈,”晏苍陵朗声大笑,指着季临川点了点,“亏得你想得出来,任蛇宰割,蛇还会宰人不成,你说是人还差不多……”“多”字一顿,他面色笑容一僵,缓缓敛下,竟似悟了什么一般,摇头晃脑,背负着手,在平地走来走去,又将手搁于胸前,轻轻敲击,骤然一个拊掌,顿悟道,“是了,我想到如何对付那群牙兵了。”
“嗯,如何做?”季临川好奇问道,连啊呜都拉长了脖子,直溜溜地盯着晏苍陵,期待他说些有用的话来。
“逼!”沉稳一字,敲金击石,晏苍陵笑意盎然,条缕分析道,“这些牙兵嚣张得紧,用感化等法子收拢人心是不成的了,那便只有一法子,逼他们效命于我。”
“于是,你所想的,便是用毒?”季临川猜到了晏苍陵的想法,“将其主帅唤来,故意讨好,接着于饭中落毒,然后逼他们效命,逢段时日,再给解药?”
“不错,这也不失为一好法子,”晏苍陵夸道,“只需这些主帅臣服,便不惧小兵威胁。”
“那你这毒,打算如何弄来,”季临川问道,“晴波,或是成御相?”
“不,王斌。”晏苍陵单手一摇,竟道出了一个谁人也想不到的名字。
“为何是王斌,有何用处?”季临川明显不解,“他手头上莫非还有毒药么。”
“毒药不难,难的是奇药,”晏苍陵笑意都扬起了脸上,顺着眉头挑了起来,“当年我行军时,曾意外见过一种古怪的药,我将其唤为‘误觉’。此药无色无味,中毒者会产生痛感,以为自己种了毒,但当饮水之后,会痛感全消。我不会真正给他们下药,不然上阵杀敌时,他们出了状况那便糟了,只需糊弄糊弄他们便成。”
“这也不错,”季临川会心一笑,“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赶紧想法子联系王斌,趁着我们赶到南相前,将此药寻到,接着再部署下一步计划罢。”
“哈哈,是极,”晏苍陵笑意弥深,为自己想出如此妙计而沾沾自得,拍着乐麒的肩头嘱咐道,“乐麒,那便麻烦你联络王斌了。”
“嗯,好。”
☆、第八十五章·侍女
之后,晏苍陵同季临川继续赶路,而乐麒则为了联络王斌,先一步离去。没了乐麒这一横在俩人中间之人,晏苍陵同季临川便可整日里卿卿我我,随时随地抱在一块,弄得啊呜也开始害臊起来,一见俩人抱在一块亲吻,它便自觉地将俩个小爪子遮在自己的眼上,嗷嗷嗷呜地叫着,好似在说“羞羞羞”。
几日的闲适时光匆匆而逝,不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南相。晏苍陵亦是初次来到南相,虽此处干旱少雨,环境不大好,但到底是个往来的大城市,还算富裕,只是可惜这儿的西平王府却因地位之别,比晏王府差了好大一截。幸而晏苍陵同季临川并不在意这些,只消能住便可。
他们赶到南相的同一夜,许颂铭等人也一同入了城,为免被人起疑,晏苍陵先将他们安置在一不显眼的客栈,直待时机成熟,再让他们进王府。而乐麒亦同时赶至,以季临川小厮的名义一同入府。
晏王到来,西平王府自然得换个名,金漆的匾额落下时,便意味着西平王一族,从此淹没在了历史之中,哪怕史书录下西平王名,也是耻辱般地灌之以谋逆未遂之罪,为后人笑话。
晏苍陵看着新换上的匾额,沉然一哂,既是自嘲又是欣慰,自嘲自己低估了安天仁,又欣慰自己当时做的并不太过,因而方未引起安天仁的起疑。不过来到南相也甚是不错,方便了他统一两军,为日后而做打算。
到达当夜,季临川为免暴露身份,抿紧了唇,假作哑巴,不再说话,若有何话要说,则由乐麒代言。
晏苍陵随同季临川匆匆沐浴,吃过一餐简单的饭后,便入睡了。可一路奔波,当是睡得很沉,晏苍陵却竟是无法入眠,辗转反侧。毕竟非自己住惯之地,加之又担忧牙兵突袭,翻滚一阵难眠后,他还是放弃了入睡,给季临川掖好被角,小心翼翼地下床出门而去。本想着前去书房寻些书看打发时间,可又生怕他不在,季临川出事,遂留了下来,老实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观星望月。
恰时王府总管行来,见之便躬身一问:“王爷可有何吩咐?若是不习惯之处,大可明说,小的一定去办。”说罢,咧开了一口牙,明明笑得和善,却让晏苍陵不寒而栗,打了几个寒噤。
因吴啸起兵之事,西平王府众人亦受到牵连,在西平军被押送回南相后,西平王府的属官大感西平王失利,逃的逃,隐居的隐居,一时之间,竟走得干干净净,连刺史想派人去抓都抓不着,只能抓些不痛不痒的人作为共犯,押送京城去邀功的。是以如今西平王府的属官寥寥无几,几乎都是刺史临时寻人充入的,以致能力高低不平,办公事时并无默契,担不起大任,这总管亦是个无能之辈。
这总管的话一落,晏苍陵的眉头便拧了起来,明明总管笑容满面,却怎生都让他欢喜不起,遂他一挥手赶人:“不必了,你去歇着罢,我看会天便睡。”
总管眼底异色一过,面上仍从容地低首揖礼,下去了。
平静的一夜就此过去,直待将近天明,晏苍陵方有点困意,回了房睡,但未睡几个时辰,便自然醒了。他起身后,看季临川睡的正香,啊呜也吸着鼻子倚靠一旁打盹,不愿多加打扰,遂轻手轻脚地出门,接手西平王留下的烂摊子去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季临川迷糊醒来,揉了揉啊呜的毛发,引得他不满地嗷呜一叫后,笑着起身洗漱,抱着啊呜出了门。听闻晏苍陵正在书房,便婉拒了下人的带领,亲自行了过去。但走至半路时,被府内从未见过的新鲜景致吸引了注意,低首一看啊呜也兴致盎然地左顾右看,便抱着它往景致密集处而去,带着它四处游玩,边玩边观景。不知不觉中,一人一虎竟行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荒路,前方假山环绕,高低错落,后方高树合围,蓊蓊郁郁,让身临其中之人,一眼望去都见不着出路。
这时,有两位侍女的低声从假山外边传来,季临川呼吸一沉,好奇心被狠狠提起,让啊呜噤声后,他猫着身子钻进了假山之中,瞧瞧可会听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方一躲好,俩侍女便开了腔。
“诶,你见着这新来的王爷晏王了么?”一位侍女嗓音略沉,故意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