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几乎不怎么做梦的谢昭棣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乱。
她先是梦见七岁那年春节,那是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
父亲个子很高,冒着一身寒气从外头回来,他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面容忧愁,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悦。
她躲在门后,怯生生地问他,“你是谁?”
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我是爸爸。”
他的手很凉,一点也不温暖。
说不上为什么,谢昭棣有点害怕,身子微微倾斜倚靠在门板上,小声重复那两个字,“爸……爸……”
“你从这儿做啥呢。”张继红吵吵嚷嚷地轰她走,“还不上厨房帮你姐做饭去。”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宿命,谢昭棣面无表情地松开扒着门框的手,垂着脑袋木木然地走向厨房。
“莫这样对孩子……”她听到她爸这么说。
“你以为老娘想管啊……”她同时也听见张继红这么说。
而男人那头,再也没有了动静。
那天,谢昭棣对父亲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厨房。
男人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已经凉透的紫薯糕,用那只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捏起一角放进她手心,轻轻地说,“吃吧。”
她默默接过来,并没有吃。
“不喜欢吗?”男人见状急忙说道,“这里还有枣泥糕……”
谢昭棣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比如,为什么这七年他从来没有回过家;为什么张继红打她的时候他一次也不在身边;为什么这么讨厌女孩儿却还要生下她……
那一刻,偏偏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随便吧,她已经不在乎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无论他回答什么,自己都不会原谅的。
张继红说,这就是你的命数。
而后,她又梦见那个下着雨的黄昏。
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毫不遮掩地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