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远在湖心,只有一条石板铺成的路通向其中,湖水是外引的水,呈现的清澈是这个深度不该有的。
季鹤故意碰下一颗石子,从沉入水底的速度推测出高度约莫能到他的脖颈,他紧了紧步调,走在石板路的最中心。
走在季鹤身侧的檀景执留意到他不同寻常的神色,伸手钳住了他的小臂,季鹤吓得一抖,反应过来以后竟没有推开檀景执。
向来不喜欢跟人发生肢体接触的季鹤竟默默承受他的冒犯,檀景执扬眉思索,他还不至于认为季鹤对自己态度松动到如此程度,片刻后,他近乎笃定地询问。
“你怕水?”
季鹤沉默不答,人向来是不喜欢暴露自己弱点的,檀景执理解并肯定了季鹤的答案,牵住季鹤手臂的掌心更加用力了些。
即将步入秋天的时节,庭院的花草依旧如盛夏一般繁茂,站在容易起风的湖心,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这整栋像园林一样的别墅,奢侈到里里外外都用了四季循环的新风系统,这里季季如春,也可以如夏如冬,只需要尽檀景执的心意。
季鹤在亭子的石凳上坐着,长久没有抚琴的他感到一阵陌生,他用指尖轻轻摸着琴身,经年累月的使用中,已经隐约出现一些细小的裂纹,反衬得琴古旧典雅。
他没有询问檀景执想听什么,也不愿意再弹普庵咒,只略略拨弄了两首简单的曲子。
檀景执没有异议,他安静地靠在亭柱旁,细密的眼神投放季鹤的手腕指尖。
抛出私人因素,檀景执称得上是一名良好的观众,他既不吵闹出声也不会寻机打断,偶尔在季鹤停手时还会说上两句切合的句子,然后谦虚地问他能不能这样表达。
自此以后,季鹤每天傍晚都会到亭子里给檀景执弹曲,就像当初答应他的交易一样,仿佛回到了正轨,能够减缓戾气和焦虑。
曲子弹完,天色往往暗了下去,庭院里的灯不知怎么再也不开了,季鹤为那条涉水的长道感到不安,檀景执会故意走到他的前面,反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慢慢地牵引方向。
季鹤不适应这种被束缚双手的姿势,起初也会挣扎,但每每听到石子落入水面的声音就会失措地再次捞回檀景执的手掌。
“是你踢掉的石子吗?”季鹤问他,檀景执一边用鞋尖碰掉下一个圆滚的小石头,一边回答季鹤:“不,是你碰掉的。”
季鹤沉默片刻,继续问檀景执:“院子里的灯什么时候会修?”
“屋子里有灯就可以了。”
“我可以换个时间给你弹琴吗?”
檀景执不顾季鹤能不能看见,他摇摇头,“我只有晚上有时间。”
这样的小把戏耍了几回,季鹤便知道他是故意,他在白天檀景执不在的时候将路面的石子清理干净,傍晚出去时会打开别墅里所有阳台上的顶灯,足够映照这条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