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我气哼哼的再不理他,他亦不搭理我,吃的喝的却大大方方叫我花钱。
用我的东西也不心痛,我的寝衣,我的鞋袜,我的香胰子和月娘她们精心给我调配的护肤品,看到我用什么他便用什么,除了我的内裤他不穿,别的挨个试个遍。
真后悔为什么让这瘟神随我来这一趟,说什么害怕半路上会遇到贼人,他就是个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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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五十来岁,五短身材紫红脸膛,见了我神色不咸不淡,看到陈敬济则两眼冒火。
竖子无用,连个妻子都娶不回来!
陈敬济在我身后缩成个鹌鹑。
我拱手道:陈大人安好。
陈洪还我一礼:大官人里面请。
入了内堂,分宾主坐定,话转正题。
陈洪道:我这儿子被我教养坏了,向来不怎么晓事,之前与大官人结亲家时便说过,你可将他看作自己家孩子,打也打得,骂也骂得,看他不成材,兀自打杀了便是。今日反倒劳你把他亲自送回来,老夫有愧。
这话说的,明明是在怪我。
笑了笑道:陈大人,敬济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与我家大姐儿没有缘份,两口子过日子非一日两日事,强扭的瓜不甜,哪儿能为了大人们这一点面子就教委屈了孩子们的终身?
陈洪冷笑:大官人客气了,只管直说看不上我这小门小户家里的儿郎便是。
陈大人这话不妥,分明是我西门家不敢高攀。
气压有点低,空气有点冷。
陈洪把眼睛看向陈敬济:你说,到底是因为何事?
我端起杯子喝茶,将眼睛斜斜看向陈敬济,用眼神威胁道:当着你爹给你留着脸面呢,看你是自己说,还是叫我当面揭穿?
陈敬济干咽了几把口水道:爹,我去西门大爷府上诚心求亲,从中出了些差池,叫西门大爷怪罪了
陈洪竖眉:因何得罪啊?
陈敬济脑袋又快缩到肚里去:孩儿行走不慎,叫那暗门娼妇给讹上了
虽然故意遮掩歪曲?,却把责任都揽归了他自己。
我将杯子放下,长长叹了口气。
陈洪尴尬了半晌,恨声骂道:不成材的东西,去丈人家求亲也能招上这等烂事,老子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又道:犬子惹下这等腌臜闲事,难怪大官人生气,只是话说回来了,你我都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知他如那刚偷过腥儿的猫子一般。
有那不良妇人引诱,哪个还能管得住自己?大官人给我几分薄面,这个退婚的事情莫再说了,我今后定然好好惩治他,断不叫他再犯。
我作势沉吟了半晌,压低声音道:陈大人年轻时我不知道,在下年轻时可没少荒唐。
要着我说,这确不是什么大事。孩子一时糊涂,我也想原谅他。不过唉,这话好说不好听,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陈洪拱手:大官人但说无妨。
我冲着门外一指:看见外头那人了不?铁塔也似的一个黑奴,硬是从清河追我到京城,为的是什么啊?
因为你儿子那日睡的是他嫂子!依大宋律例,淫人妻子者可是要游街挨棒充军流放的啊!你说这事儿我该如何办?陈洪吓得呆住,看了看门外武松那张酷脸,腿肚子明显抽了筋:大官人怎生把他给带来了?
我又何曾想带?是他非要来!敬济全程跟着,他可全都看见了,我们未出城门就叫他给堵上了,说是要送我,我说不用送,他却非要跟。
当天晚上在客栈里把我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打,第二天早上我那个鼻青脸肿的样子,你问敬济!
陈敬济的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含着眼泪道:是是是,那货确是那Y妇家的二叔,这一路上看我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若不是大官人护着,怕他早已把我打成肉酱。
我拎着明显宽大的袖子叫陈洪看:瞅这一路上把我给打的,叫我足足瘦了二十几斤。
陈敬济赶快点头,吸着腮帮子叫他爹看:是是是,大爷临走时可白胖得很,这几日叫那厮连骂带打,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给老子滚到一边去!陈洪抬脚踢了他儿子一个大马趴,又道:竖子不成器,叫大官人跟着受屈,老夫惭愧得很。
我大度摆手:孩子嘛,哪儿有不费心不费事的?
只是我不敢再教大姐嫁与敬济了。你想,他二人成婚后,万一那厮顺藤摸瓜到你府上日日闹腾,陈大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退一万步讲,他不到东京来闹,止到我门上日日苦缠,我也无法啊!
陈大人啊陈大人,舍了你这门亲事我是万般心痛,可是你看那厮模样,你我二人怎生缠斗得过?
陈洪道:是是是,大官人此话有理,这门亲事退便退了吧,咱们不招惹这般人物。
又从袖内取出一叠银票强塞过来:大官人太讲究,亲事不成情谊还在,你又费事将那聘礼悉数送回,岂不是在打老夫我的脸?
这些银票你且收下,算是老夫歉意,也劳您好生安抚那厮,你我都是场面人物,与这样的人耗不起啊,耗不起!
第14章不该那个的时侯那个
左推右拦了老半天,银票还是落入荷袋里。
陈洪出门又将我送出老远,至于那武松,陈洪是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走出两道街,我将银票分成两摞,递给武松一摞:拿着,人家给的。
他瞪我:我送你来又不图这个?
啧,不开窍是不是?这是我强讹陈洪的,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
他的脸色这才放了一放,将银票收好装进怀里。
东京街上挤挤攘攘,完全走不动,下了马向周围人打听,得知此时已是三月底,几家妓楼要赛花魅,白日游花船,晚上要放花灯,比歌舞,因此热闹。
我平日里最爱看热闹,将马交由小厮牵回去,便和他一起往人堆里面钻。
脂粉味儿,汗味儿挤了个满脸,再抬头时那个黑大个儿早已被挤出十丈远。
忽听人群里有人喊道:快看,花船过来了!
打老远看到河面上飘来一艘船,上饰五色彩绸大簇鲜花,中间坐一女子,用薄纱掩着面,正自抚琴,离这么老远根本看不清个鼻子眼,却听周围人连声赞叹:好一个国色天香的人物啊!
我自冷笑:脸都被挡上了,你们就瞎嚷嚷?有本事叫她走近了,把脸上的纱布取了让我再仔细看看。
身边有个大白胖子鄙薄着看我:你是打外地来的吧?连她都不认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
啊哟,名人啊!
我眯着眼睛又往前伸了伸脖子,这回看清了!她还是没有脸!
索然无味,转身想走,忽见有一只手越过我,正在摸那个大白胖子的钱袋,摸了一下钱袋没掉,又摸了一下,钱袋还是没掉,再摸一下,钱袋依然没掉。
那只黑爪子在我身上蹭了一下木有收获,再蹭一下还是木有收获,又蹭一下,还蹭一下,叕蹭一下
连我都急了,转身对那猢狲道:这位兄台,你说我说你吧,象是要断你财路,我若是不说你吧,良心上也过不去,你说你都这水平了还出来干嘛?这不拉低行业水准平均值吗?干脆,你抢一个得了!
猢狲抬头看我,目光中似有感悟,忽然抬手把我腰里的荷包一抢,钻到人群里面就溜!
我急得大声喊:唉,我让你抢他,你抢我作什么?
那人哪儿肯理我,象条鱼似的钻过人群转眼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