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都谨记了,我又对瓶儿道:你的任务是将孩子照顾好,另外将家里的闲事也给料理齐,我这一走,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玉楼与娇儿各自分管一处,她们也忙得很,家里的一切,得多劳你看顾着些。
瓶儿道:大官人放心吧,我们几个姐妹心在一处,劲儿自然就往一处使,您只管放心忙您的去,我们断然不会教府上有一丝差池。
我挨个把她们在怀里抱了抱,将个包袱背在肩上,骑上快马,趁着夜色往城外跑去。
一夜未停,天将亮时已经离清河县城四十里开外。
在树林子里一家店铺门前停下,上前敲了几下门,里面出来一个壮硕的妇人。
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袄裙,外头扎了条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围裙,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粗声问道:你干啥?
我道:我是行脚路过的商人,想寻个饭食,给银钱的。
那妇人搓了搓脖子里的灰条,不耐烦地说了声:别的饭食没有,仅有素面。
开门做生意却有说话这么横的?心下虽然有些古怪,无奈肚子里实在是太饿了,便道:素面也成,快做快上。
她冲着后堂喊了一句:当家人,来客了,出来劈柴生火。
转眼一个跛着腿的汉子走了出来,生得与那妇人一般黑壮,踮着一只脚在房门前头吭吭吭地劈着柴,却总是时不时的回头瞥上我几眼。
我耐着性子安心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妇人出来了,将碗面条往我桌子上一摔:十五文。
面汤子直溅在我胸前的衣服上,我拿起帕子展了几下,掏出十五文钱放在桌子上。
那妇人一收,自去堂后坐着抠耳朵去了。
我将筷子拿起来将面碗搅了几下,又搅了几下,终是没往嘴里送。
取了桌子上的水壶倒出半碗水去洗筷子,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我说:温良玉,你出来吧,咱们哥俩聊聊。
无人应声。
我又道:良玉啊,你行走江湖许久,几时见过拿着蒙汉药当胡椒粉一样撒在面条表面的?又几时见过往清水里下蒙汉药下得跟一碗混汤似的?这二人若真是江湖上开黑店的,依着这般手段能活到现在吗?
又过了一会儿,这才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那抹黑色的身影慢吞吞地坐到我对面来,带着几分丧气地道:哥哥,你到底是看出古怪来了?
我笑了笑:良玉,怎么还躲了这么一会儿?难不成真在心下合计着是否将我杀了卖肉?
温良玉皱着眉头看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与我一同回清河。哥哥真拿我当那不讲道理的江湖人了?
我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良玉你现在难道不是在以江湖人的装束打扮自己?
温良玉忽然间丧气,握拳道:那人真就那么好吗?哥哥被他害成这样,还是对他念念不忘?还是要去孟州找他?
第70章武松是直是弯?
看着他年轻的侧脸,忽地有些不忍,?小声道:良玉,?你何苦如此啊?
他抬眼看着我,?眼圈陡然一红:这话该是我问你,你又是何苦如此?那人待你多差,?我都全数看在眼里了,?可是你呢?几时也没有生过他的气,?就连他这一回差点挥刀杀了你,你也可以原谅?哥哥,你这又是为何啊?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温良玉的声音一哽:可我对你的好,你又几时看在眼里过?
为你那句历经沧海莫忘初心,?我弃了身边荣华,?自去江湖游历,无论行走多难,?皆不肯低头。
只望将来读取功名,一鸣惊人,?好让你多看我一眼。
今年秋闱我考中头甲,消息传来,却未得你半分消息,?你只教柜上封了些银子给我爹,算作贺礼罢了,多余的问侯与书信竟然全都没有。
我写信给父亲问他,父亲却告诉我说,你与那个武二一起出门行商去了。呵,?你与他一同行商?他那种人能帮得上你什么?
我眼望别处,颇是无语,只能叹气。
温良玉红着眼睛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逼问:哥哥,你可说话啊?你不是向来最有道理的?现在你可肯告诉我说,那个武二他就比我强在哪里?
为何我不管做出什么,你都是看不见。他待你那般刻薄,你偏就那么看重他?哪怕是他要杀你,你也要去寻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话说到这里,似是不能再继续沉默了。
良玉,你与我都清楚,彼时武二并不是想要杀我,他是想救我。
武松之所以当街杀嫂。是因为如果他不出手,我便死了,我会死于潘金莲的刀下
温良玉怔了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哥哥啊哥哥,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是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蠢材。
为了自欺其人,你就乱找借口,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潘姓妇人她有多爱你,她怎么会舍得杀你?你是在开玩笑糊弄鬼吗?
我摇头苦笑道: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而潘金莲用的是最极端的那一种,爱他,那便杀了他。
潘金莲受了妖僧蛊惑,为求十世姻缘,甘愿与我赴死。
武大自知身患恶疾,大限将至,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我死,得知潘金莲有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梦想,便一口应承着要帮她实现。
那一日,武大将我诱至那所宅子里,教我与潘金莲见面,原想将我诳到屋里,趁我不备与潘金莲合力下毒将我杀了,再眼瞅着潘金莲自尽。
可他却没有想到,我当时看出情形不对,拉着潘金莲要逃走。
武大生怕我们跑了,干脆豁出去,自己将毒药吞下,当街抱着我说是我下毒害他,刚好二郎回来,这一切落入他的眼里,他当时看向我的眼神那般愤怒,也是情有可原。
温良玉苦笑道:呵,情有可原?直到现在,你的每句话还都向着他。
我道:其实,当时武二那个样子也将我给吓得不轻。与他相识非一日两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暴起杀人,手段与个屠夫一般无二。
在他看向我的时侯,眸底满是血色,实在是骇人得很,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会杀了我,当场就被吓晕了。
待我醒来,所有人都告诉说,武松想要杀我,若不是柴进赶来,他第二刀定然要结果我的性命,于是我也曾一度相信了,此时想来,倒是有些觉得对不起他。
温良玉以看癌症晚期病人的目光看着我。
我冲着他笑了笑:不过幸亏有你,我才没有真的相信这些话。
温良玉将脸侧向一旁:我又未曾说过什么。
我道:你刻意不让安九告诉我那个妖僧的事情,听到我说要去找兄弟们喝酒聊天又是下意识地紧张?,所以我才想到,这里面定然有古怪。
所以我暗地找到县衙里的师爷问了问,这才知道,当天潘金莲的尸身是验过的。
不但从她胃里验出了幻药,而且还从她身上搜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上面淬了剧毒,只要那个利刃切开我的皮肤,我必会当场横死。可是这些证据,都在你的授意下给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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