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十一郎的字,前堂加东西两厢没有其他的新奇之处。南面是透明的玻璃窗,窗跟下摆着两盆滴水观音。靠墙有一整墙的书架,诗集、经史,算章、话本杂七杂八的全混在一起,甚至还有小孩子的蒙学书本。房间靠东还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是些根雕品,小摆件,博古架下面有个插画轴的青花缸,几卷没有装裱过的画也随便在上面一堆。看起来,这屋子的主人偏向实用多于风雅。
姬昭在屋子里随便走走翻翻,路过书画缸时,顺手拿起最上面画卷,展开一看,心中一紧,这又是一张十一郎的字,而且是没有装裱的字。姬昭的心跳开始加快,他直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些什么,他又从缸中抽出一张展开,《月夜枫桥》尽管这张依然没有署名,可从笔锋画法上看,姬昭敢打赌这绝对是十一郎的真迹。姬昭额头有点沁汗,他一连抽出四五幅书画,又从里面找出两张没有署名的十一郎的作品这不对劲儿,绝对有问题!
姬昭放下画,疾步走向书案,开始四下翻找。
小暑:少爷,您想找什么?
姬昭没空理会他,他抽了书案下头的抽屉,最后在一个黄梨木匣子里找到自己要寻找东西,借着书案上的朱砂,姬昭把纹章印在白纸上,十一郎三个小篆古字明晃晃的刺激着姬昭的神经,这是十一郎的章子。这里是十一郎的书房!
难道水庄主就是十一郎?一个书画名士结交飞天儿这样就说得通了姬昭愣愣地站在那儿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呵呵笑得出声。
殿下?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这简直姬昭不想压制他此刻的兴奋心情,无心插柳柳成荫小暑,今天天上掉馅饼了,你看到了么?
馅饼?在哪里?
姬昭用画卷敲他的头,不学无术,用价值万贯的画敲敲你的头,看看能不能开窍。
小暑:万贯?果然是大馅饼,这一缸画得卖多少钱哪。
因为发现了十一郎的踪迹,这让郁闷了大半天的姬昭心情直线转好。而十一郎就像个福星,彻底扭转了姬昭的霉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姬昭碰上的惊喜,一个比一个大。
绕过前堂的大插屏,他们一行人发现了隐秘的后院门,进了后院,姬昭就终于明白何为丹房,明白了作为一个小地主,水庄主平日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姬昭在百折园后院,找到了仁术先生的药剂室。就算文化课将将及格的俩金吾卫也能看出来这一串明堂、少间、梢间里面的摆设问题,而水庄主的问题,恐怕更是不小。
他们到这里干嘛来的?
他们是来查这个小地主底细的。最好能通过他联系到其他的飞天儿,比如,仁术先生。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他们,这间屋子是怎么一回事?
第41章继续扒马甲
姬昭的学问无疑是很深的那种,格物学也学得很精,这些瓶子、杯子、管子他眼睛一扫就知道其功用,哪些是用来分解的,哪些是用来提纯的。消毒剂的制作过程和格物原理姬昭也稍有涉猎,这一屋子明晃晃的玻璃瓶
仁术先生水庄主仁术先生
姬昭不由自主的按着太阳穴,他有点不敢相信,兴奋跟惊喜让他的头大量充血,微微发疼,还有点不知道生理还是心里上的眩晕,所以,水庄主就是仁术先生!仁术先生当然,这多明显,既然一个乡下小地主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那当然他就应该是姬昭极力按捺下激动,捋顺思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心跳,然后,回头怪怪的打量张准。
张准此刻正挨批呢。另一个金吾卫激动地有点无语伦次揪着他衣服,老天爷啊!你跟他见过面,你们相处好几天,你怎么就没想到呢?按你当初说的,那么出挑的人怎么,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地主?你都一脚跨进门了,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真相,也不至于如今人去楼空啊。
妈妈呀,真的是飞天儿,活的张准嘴里喃喃,跟做梦一样。
张准真的冤,活的飞天儿在东洲大陆绝迹到都快成传说中的存在了,平日大伙也就敢嘴里说说热闹罢了,等到要动真格的,就算生生一个飞天儿就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敢相信。帝国海军总长的邵明川很牛吧?他猛然意识到程靖的身份的时候,都有好一阵子的失态,更何况是一个出身不高的猛汉子呢?而且,水庄主可不是一个人哪,那是一家子哇。飞天儿,几代圣人都碰不上一个,你一个芝麻小侍卫一碰碰一窝,就算他敢怀疑,他敢信么?
姬昭从激动中恢复,就算确定了水庄主就是那位仁术先生,现在也已人去楼空,只能指望帝都那边继续查查,希望可以续上线索。不过比起之前两眼一黑的抓瞎,至少他们知道仁术先生的相貌特征,按图索骥,找起人来就容易多了。仁术先生有妻子,有孩子而且自己此刻就在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巢里,可以打听到更多的关于水庄主生活方面的细节。
那满屋子下人,刚刚一问三不知,很让他们恼火,可明白了水庄主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们倒开始理解了这种一问三不知。进而开始反省自己,刚刚问得是不是有点急?方向也问错了,作为堂堂飞天儿的仁术先生怎么可能让山野村民知道他的底细呢?从这间屋子开始,姬昭调整了之后的调查方向,也得调整调查态度,毕竟这是仁术先生的祖宅。那些都是伺候过先生的下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能再跟审犯人一样了。
姬昭看了看小暑,又揉了揉额头,看来还真被小暑一语中的,办席吧,给大伙都压压惊。
怀柔政策一出,姬昭再一亮自己县太爷的身份,这场不合理的堂审就被吓坏了的庄户们理解、接受、外带顺理成章了。拉拉跟水庄主子虚乌有的旧情,出钱请大家好好吃一顿,请镇上酒楼的大厨开了流水席,酒桌上,一干子金吾卫们领着县太爷的令,必须要跟庄户们一笑泯恩仇。
兄弟啊,昨天对不住了,不过你得理解我们哪,本来我们家少爷千里迢迢到这里上任,县衙门还没去呢,就巴巴过来拜访旧友,结果你们说庄主一家子走了,还下落不明,你们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县老爷能不着急上火么?搁着你,不得问问究竟啊
金吾卫地位超然不假,却也不是鼻孔朝天的世家子,而且能当上金吾卫的人都不是单纯没脑子的莽夫,三两句话一赔礼,把昨天得罪的人全拉回来,一顿酒吃完,都跟庄户们勾肩搭背,拜把子了。
姬昭没跟那些人一起吃,单独布置了四荤四素,用了几筷子。吃完饭,让小暑把大牛也叫过来一起坐。别看是姬昭用剩的,比外面的大锅饭精致多了。姬昭坐在南墙边的暖榻上喝茶,对面北炕上是正在聒噪的小暑教训大牛这乡下娃,这宅子现在我家少爷就是主人了,你以后要学会伺候,知道不?
大牛疑问,夫人不是把宅子托付给老管家了么?
啪一拍桌子,小暑瞪眼睛,你们家老管事能住几间屋?让他搬去住水庄主的主堂屋,他敢么?告诉你,咱少爷把这宅子租下来了。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你们以后都得听我家少爷的,懂不?
大牛懵懵地点点头。
那你说,你以前都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跟少爷一起玩啊
就知道玩!小暑一个字也不信,你家少爷穿衣吃饭,读书写字,你都不伺候的?
少爷自己有做啊。咱少爷可聪明了,我记得那会儿,他是第一个会给衣裳带子打蝴蝶结的,少爷也是我们里面第一个会自己梳头的
一个孩子,从小就要自己打理自己,他爹家财万贯也不请几个丫头婆子照顾儿子,仁术先生的教育方法也够特别的了。姬昭望着窗外,他不意外大牛的说法。大牛也证实了仁术先生的谨慎,包括妻儿在内,他们从来没要人贴身伺候,这些庄户与其说是下人,还不如说是邻里,他们来帮佣赚工钱,两清。所以仁术先生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还能最大限度的保持自身的秘密呃?仁术先生如果是飞天儿,他的父母呢?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应该还有飞天儿在吧姬昭在心中重重的打了个疑问,先记着,不急问。水吟庄的疑点太多,他们得花些时日,一点点的挖。
大牛还在那边跟小暑絮叨,那些太难啦,我不喜欢,但少爷自己玩得可开心呢少爷弹琴可好听啦,少爷下棋,书院里的老秀才统统不是对手。少爷还会画画
姬昭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身,你们庄主是不是也经常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