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吐出胸中一口浊气,上前见礼,
父皇,石大人。
太子殿下。石恪起身回礼。
昭儿,前面忙完了?嘉佑帝笑呵呵的点头回应。
该用午膳了。姬昭瞥了一眼桌上的半路棋局,又问道,清浅呢?
在偏殿。
这倒是提醒石恪了,官家究竟给了多少赏赐,还没看完?
我去找他。姬昭示意两位家长稍安勿躁,自己转身出去。
第156章向家长摊牌
水清浅站在西厢,面墙而立,盯着墙上的《寒江图》发痴,除了那些能做比金银的珍宝,赏赐中最珍贵的是寥寥几个卷轴,字画孤本皆为传世瑰宝,这些东西的存在甚至不可以用金钱去衡量。姬昭看到墙上的名家之作,眉心便是一跳,又看到水清浅的状态,顿时对前面的两位不靠谱的家长起了一肚子怒火,都乱送什么!
心头微微抽疼的,
清浅。
姬昭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稍稍一用力就把人带到怀里。水清浅没有回头,就势靠在姬昭胸肌上,源源不断的体温热力透过布料传到原本有点凉飕飕的后背,然后蔓延全身,顿时像晒到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明亮。水清浅已经在画前站了很长时间,此刻靠着姬昭,全身放松,才感觉到腰背发酸,腿发硬。
我以为我可以适应的很好。水清浅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少见的黯哑,从我开始到太学念书,每天能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很多。那个时候年纪小,他们还留在府里天天陪我。后来后来水清浅渐渐适应了帝都的生活,在太学里交到好朋友,然后麾下有越来越多的小跟班,即使下了学,即使休沐日,他也有层出不穷的邀约和节目等着他,天天欢脱得像脱缰的野狗子。家,似乎渐渐成了一个他只是回去睡觉的地方。
现在想想,似乎从那时起,宁仁侯夫妇就不会久驻帝都,侯爷夫妇夏天在山钟秀避暑,一避就是四五个月;冬天在温泉庄子猫冬,除了正月应酬回到侯府,他们能从十月待到来年三月初,仔细算来,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每年统共能有两三个月。更别说最近一两年,水清浅在武学院,在羽林卫,都是封闭式的军营,等闲都不回家。不知不觉,他亏欠了父母太多的陪伴。
我留在传承里的时间很久,水清浅低声喃喃,久到我以为我早已习惯独立,无惧孤单。所以,当宁仁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的时候,已经长大成熟的水清浅跟宁仁侯打了一个小配合,把他爹平安送出帝都。可我今天才明白,所有的无所畏惧只是源于我父母给我的底气。无论我做什么,闯多大的祸,受多大的委屈,挨多少欺负,我怼天怼地,肆意张扬,嚣张跋扈,就因为我知道他们总会护着我,就像一座高山,你明白吗?气势磅礴,巍巍屹立,险峻,雄伟,沉默,强大。呵,有深不可测宁仁侯爷在,谁又敢轻易来欺负我?
清浅
我没有后悔。水清浅飞快的斩钉截铁的表态,他抚上揽在腰间的那双大手,握住,他们其实不喜欢帝都,他们能留下,只是为了我,这些年也没少替我收拾那一地鸡毛。羔羊跪乳,乌鸦反哺,我如今已长大,做我能做到的事,我一点也不后悔。
清浅
我就是我需要时间适应一下。水清浅再次打断姬昭,他捏着他家昭哥的手指,转向指指自己心脏的地方,吸吸鼻子,有点空。低下头,不知道是安慰给姬昭的,还是自我鼓励,但过些日子,习惯就好了。
姬昭抬手扶住水清浅的额头往自己肩上重重一按,低下头,对他脸贴着脸,嘴贴着耳,你有我。他代替不了宁仁侯夫妇连绵巍峨的高山,但是,清浅,我许你一片澄净天空,俯揽九州,横跨四海,任你自由翱翔,只要我在,穷尽一生也要护你万事随心,无忧无止!
水清浅,
我记得之前,你跟我掰扯歪理,说幸福不该是想做就能做,而该是想不做就可以不做。所以即便有帝王之权,倾天下之财,也难买幸福到头,所以那个位置从来跟幸福无关。嗯,就算幸福与我无缘,太子殿下轻吻一下他的耳朵,哑着嗓子道,但我许诺,那个位置的权力,一定能让你幸福。
水清浅:
咳咳。
门口一声清嗓,让水清浅和姬昭同时转头,门外是石恪,老狐狸精眯了一下眼睛。
爷爷。水清浅上前一步打招呼,离开肉墙,后背的热源没了,刚刚被昭哥亲过的耳朵尖却散着不太正常的热度,但在石恪的莫名注视下,水清浅没有用手摸。
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老狐狸精的语气和脸色如常,来叫你们,字画拿回家慢慢欣赏吧,官家等着用膳,别让官家久等。
姬昭站直身体,也是神色如常,是了,石大人,我们一起过去,请。
石恪,请。
午膳很丰盛,有庆祝的意思,也顺带算接风洗尘,还有给水清浅受弹劾的压惊(?)全在这一桌酒席上了,虽然落座的只有官家,石大人,姬昭和水清浅,但席间暗流涌动的感觉一点没少,水清浅吃的没滋没味。官家全程不说话,讳莫若深的眼神不是盯住他爷爷,就是盯住他爷爷游移目光的路上。
石恪表面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水清浅有感觉,他爷爷一直在观察他跟昭哥的一举一动,不曾错过任何细节,包括昭哥给布菜,跟他说笑,连给他夹鱼肉剔骨都有眼神飞过来拜托!从十年前水清浅第一次跟阿昭小哥哥吃饭的时候,昭哥就在给他夹菜了,会很奇怪吗?如果没有姬昭的布菜,他怎么可能碰萝卜和花菜。还有,水清浅一贯不碰鱼,就是嫌鱼刺烦,既然昭哥给他夹,当然要负责剔骨,不然呢,乱挖坑,管挖不管填啊。
水清浅不觉得这值得家长大惊小怪,但看老狐狸成精的爷爷这么在意,弄得他也开始心里没底,好像这真代表了什么似的。水清浅看向姬昭,老实说,他还没从爹妈离开的失落感里完全恢复,那幅《寒江图》影响他失态了,那会儿在偏殿,昭哥安慰他水清浅默默抬手摸上心脏的位置,感受指尖下的砰砰砰很难讲,若说昭哥对他的兄弟情深也没什么不对,惯孩子兄长有时候也挺没底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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