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迟亦轻笑着开口,因为我不配,因为我配不上。
迟亦浅浅笑着,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跑出来,她缓缓靠过去,手掌轻轻柔柔的抚上千九心口。那里温热,那颗炙热的心在扑通扑通顽强的跳着。
迟亦抬起头,泪从上扬着的嘴角划过去,我自私,胆小,怯懦,偏还要装作大义凛然,这样的我配不上你这一颗拳拳真心。
谁说配不上?
迟亦惊呼一声,后脑磕在枕头上。
千九压了上来,把她的声音全堵了回去。
衣服一件一件丢出去,千九拉了被子盖住两人。
迟亦迷迷糊糊的,只听见千九恶狠狠的声音: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谁要是敢瞎说,我就把她舌头揪下来。
这大抵还是梦,千九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迟亦双手环在千九脖颈上,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到帐外。
临了,千九撑在她身上,停了下来。
迟亦睁开迷蒙的眼,声音媚到发软,怎么了?
千九眸色深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修长的手指抚上迟亦的脸,湿热滑黏,手上的薄茧有些发刺。
累了。她说。
姑姑真是好看。她又说。
迟亦不上不下,一口气吊在那里,她脸上的泪还没干,几乎又要哭出来。
阿九她一开口,声音颤的发抖,眼泪不自觉跟着出来。
千九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住了她,手下研磨,加重了力道。
膝盖不轻不重的抵在手腕处,看着迟亦哭着上了云端,又或是下了地狱。
迟亦下意识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她张口咬在千九肩上,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身上滚烫,整个人仿佛要在这业火里烧成灰烬。
如果这是个梦,那这个梦有点长了。
迟亦坐在朝堂上,还在犯懵。
千九站在底下,志气昂扬的冲她笑。
儿臣请愿,出战妖邪。
出战妖邪?
请什么愿?出什么战?什么妖邪?
此事容后再议。
迟亦第一次从朝堂上落荒而逃。
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迟亦刚回到养心殿,气儿还没匀过来,千九猛地跟进来把她压在了门上。
姑姑可是舍不得阿九?千九轻笑着,勾起她的下巴。
千九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脸上带笑,眼底一片冷漠。
迟亦一把推开她,急急走到桌案前,灌了一口冷茶。
千九跟过去,夺下杯子,茶凉了,喝了你又肚子疼。
迟亦抬起头,千九眼里的担心不是做假的。
无事。她垂下头,捋不清楚这些事情。
姑姑千九把她按进怀里,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委屈的不得了,你是不是生阿九的气了?自从那天你都这么多天没跟阿九说过话了。
千九身上的冷香一个劲儿的往她脑袋里钻。
迟亦紧紧捏着千九身上的朝服,朝服上的金线硌得她手心发痛。
我没生气。迟亦眼神渐渐清明。
千九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望着她,真的?
真的。迟亦回拥着她,笑意渐渐加深,她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让儿臣出征好不好?
迟亦愣了一下,良久,才说了声,不好。
千九着急了,她推开迟亦,言辞凿凿,皇室不出征,无法服众!
迟亦冷眼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我,你,千乐,咱们仨儿,我是最适合的!千九声音拔高,有些生气。
迟亦想笑,没笑出来。
伸手抚上千九的脸,她神情温和,我不让你去,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你从来都是这样啊,迟亦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跑出来,永远有自己的主意。
她缓缓靠在千九怀里,声音低沉,可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呢?
梦嘛,总是乱七八糟的,上一秒她还在千九怀里。
这一秒,千九就只回来一把佩剑。
迟亦从皇位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腿上好似有千斤重。
那把剑上的血没有敢擦,原本泛着金光的剑鞘被暗红的血渍遮住了光芒。
迟亦小心翼翼捧起那把剑,好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缓缓抽出剑身,刻着个九字的地方也被血迹覆盖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人现在在哪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冷漠。
回来复命的是个小将,跪在地上抖抖嗖嗖,殿下在牧河津骁勇善战,无奈那天风雪太大,咱们的队伍被怪物冲得四处逃散
朕问你,人在哪儿?
小将浑身筛糠似的抖,他顾不上看陛下镶着金边的裙摆,牧牧牧河津的悬崖底下,被两个怪物咬着直直冲了下去,末将护驾不力,求陛下饶命!
退下吧。迟亦捧着剑,小步小步往回走,都退下吧。
她的心飘飘忽忽,有如无根死水。
回到寝宫,外面还在下雪。
宫里点了地龙,仍然冷得紧。
迟亦把剑放在桌上,一寸一寸摸索着剑上的花纹。
所以不管她怎么变,只要千九在宫里一日,就不会有好下场。
这把剑还是她亲赐的,上面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
或许也有这剑的主人自己的血。
迟亦拔出剑身,突然低低笑起来。
让你不去的吧。
傻瓜。
她垂头,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血喷在剑身上,奇异的交融。
迟亦盯着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周围的景象忽然崩塌,那把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迟亦刚想伸出手去捡,满目刺骨的雪和妖艳的血。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些不知名生物的尸体,还有她天御国将士的遗躯。
迟亦抬眼望了一下四周,举目一片荒凉。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落在她身上。
不一会儿化成了水,又湿又冷。
迟亦往前走了几步,四周静得人发慌。
迟亦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
四周的景象变了又变,黑漆漆的,迟亦看不真切。
脚下一片泥泞,这是一个阳光照不进来,连雪也下不进来的地方。
只有风,吹着咸湿的腥气往她鼻子里面钻。
迟亦的朝服拖在地上,沾满了泥。
有极淡的光线从上空照进来,迟亦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山峭直耸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