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她方才说:若是以我一人之力能换百姓安定,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值的。
楼月国冬日苦寒土壤不沃,百姓疾苦民生多艰,若是灾年更是毫无御灾之力,可如果能同大楚北境全面通商,那百姓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可这事对大楚来说利他却未必利己,楼月民风剽悍,整体而言德行确实一般,届时摩擦必不可少,而北境乃是大楚北部防线,过了北境十三城,便可直达长浮京,但是谁又能保证楼月国不会有人心生异端觊觎大楚呢。
但这些谢迁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他笑了一下,只是说:公主,依我愚见,国之为国,上有位高者励精图治,下有为民者披荆斩棘,不怕不能守得云开;但却没有仅将国之运存系于一段虚无缥缈的婚姻之理。
当然,我这也只是空口白话,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谁都做得来,我并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谢迁说,不过楼月国有公主泽被天下,乃是楼月子民之福。
阿苏若沉默许久,随后笑了一下:你同我这样推心置腹,倒显得我当初私心过重,差点陷你赤令府于不义之地了。
谢迁明白她在说什么,阿苏若当殿询婚于他,却直接越过了当今圣上的皇子,那背后的意思几乎就是在说北境之事依靠他赤令府便可高枕无忧,可北境是大楚的北境,并不是他谢家的北境,那这婚事若是成了,又算什么呢。
谢迁没想到她竟可以如此坦荡地说出来,愣了一下之后方回:公主多虑,不必介怀。
说到此处,便有人来提醒说差不多是时候启程了。
阿苏若应下,转头冲谢迁爽朗地笑了一下,诚心而言:我想我明白了,此番多谢世子爷。
愿公主一路平安。
哈哈,谢昼夕,此番认识你不亏,怪不得大楚人人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阿苏若冲他眨眼,楼月很漂亮,相信以后我会让它变得更漂亮,希望你往后来楼月一游,届时我必以上宾之礼十里相迎!
谢迁冲她摆手:那我就先谢过公主了。
说完阿苏若便放下了车帘,准备启程。
谢迁在原地站了会儿,刚想转身离开,身后却又传来阿苏若一声大喊,谢迁回头一看,发现阿苏若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马车,冲他朗声说:对了谢昼夕,我忘了告诉你,你那未婚夫楚言疏也太凶了!你是不是遇人不淑啊!待你以后来楼月,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随后也不等回答,就缩回了马车里。
谢迁愣了一下,想想楚灵越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要不是长得好看,确实是很讨打,于是没忍住便笑了一声。
有这么好笑?身边忽然传来凉浸浸的这么一声。
谢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发现楚灵越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灵越微眯着一双冷眼看了不远处阿苏若的马车一会儿,随后才意味不明地答:你喊你元昭哥哥的时候。
谢迁没听出什么味儿来,只惊讶道:你这么早就来了?你来干什么?不上课吗?
楚灵越:
楚灵越不答反问:你同她聊什么聊这么久?
还聊这么开心。
谢迁下意识张嘴就想回答,但话到嘴边却止住了,他惊觉自己没必要什么都同他说,便只是回答:也没聊什么。
好在楚灵越没察觉出不对,也就没有刨根问底,想了想之后假作随口一问:我真的凶吗?
谢迁偏头看他,一脸你心里没点数的样子:你自己觉得呢?你看徐霁怕你怕得要死。
楚灵越根本不在乎别人,只是问:那你会怕我吗?
谢迁忽然间想起了那梦里楚灵越的眼神,随后他摇头笑了笑,敷衍道:不会。
楚灵越满意地点了点头,心说看来他确实不凶。
而后他又想起阿苏若最后那话,下意识里就想要求谢迁以后若是想去楼月,一定要带上他,不准自己一个人去。
可转念他便想起了谢迁前日同他说过不喜威胁的话,他举一反三地觉得似乎并不能用这样的语气堂而皇之地要求他。
于是及时改为了隐晦地提醒:我先前未曾见过楼月风光,若你将来想去,可否唤我一起?
总之一定不能给阿苏若一点可乘之机!
不过谢迁却没回答他能不能,只是说:我暂时应该不会去。
嗯。不去更好。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路上楚灵越不住往谢迁腰上看,像是在看他有没有佩戴什么,不过除了那把劲瘦的腰线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
楚灵越本又想问问他,可是又担心问着问着谢迁生气了可怎么办,再者他们又已经到了太子殿下面前,于是他也就把话咽回去了。
楚元昭看见他俩笑说:言疏,你早说你要来,出来的时候我就喊你一起了。
楚灵越跟别人是真的很难聊,嗯了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了,不过楚元昭知他脾气,也不多说什么。
那咱们回去吧。楚元昭问,我回东宫,你们呢?
谢迁说:我回学司。
楚灵越也说:学司。
楚元昭点点头,转身便上了马车,谢迁本想跟着上马,眼角余光一瞥,却发现柳亭外不远处又有一队人马行来,其中一辆马车金线绣帘碧玉镶顶看起来颇为豪奢,很是有些排场。
谢迁随口问了一句:那边是谁?
楚灵越跟着望过去,看见那马车眉头一皱,轻啧了一声道:好丑。
谢迁:
很快旁边有了解京畿之事的随侍来报:禀世子爷,来年二月春闱,各地皆有考生入京。
可现在不还正腊月么?
有些考生家底丰厚的,会赶在年前来,好体味一下京都过年的场面。那随侍远远望了一眼,那边看模样像是燕山城庄家的车队,前些日子请批过入京的文牒。
燕山庄家。
谢迁闻言若有所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那车队驶近了些,果然看见那镶金戴玉的马车之后紧跟着一辆平平无奇的朴素马车。
此时恰有风烟起,将那车帘掀起了小小的一角,露出车中人素色白衣的衣边,可还不待看得更多,车内就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车帘按了下去。
楚灵越听到庄家的时候也不禁侧目而视,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不过他片刻之后率先收回了目光,对谢迁说:走吧。
谢迁点点头,便也没再多看,上马之后跟在楚元昭马车后走了。
路上他忍不住想,谢缈这时候在哪儿玩呢?有安分地待在尚服局吗?
尚服局楚元昭
遭!念及此谢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有桩事,楚元昭的太子妃在正月里忽然小产,可因为这小产实在来得蹊跷,楚元昭下令彻查,最后果然查出有人在太子妃的钗环和服饰里嵌了落子香,而那批衣裳首饰皆是出自尚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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