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后宫,最容不得的就是天真纯善,最无用的也是天真纯善,臣妾早已不是潜邸中的孙有容了,若臣妾只做您喜爱的样子,这后位,早就让别人坐了,况陛下的喜爱,太多太广,亦太廉价。
孙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朕纵容你和老师多年,已经给足了孙家体面。是你们,一直在逼朕。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陛下何至于说得这般好听。
听她这般说,成安帝竟也没有恼,只是道:渴了么?朕去喊他们拿壶茶,你早些歇着罢。
陛下不是看了烟翠楼的册子,上面分明有臣妾的名字,这么多日过去,陛下为何不问,是不敢么?况平安早产,陛下是否早就起疑了?今日来,便只同臣妾提一遭孝纯姐姐?
成安帝呼口浊气,又道:朕乏了,回养心殿了。
孙皇后却站起,扯了扯帝王的袖子,道:若臣妾说平安是陛下亲生,那册子是有人构陷臣妾,陛下信么?
成安帝步子微顿,最后才道:有容,朕无法再信你了。
孙皇后指间微颤,终究松了手。
孙皇后被赐了一条白绫,平安跪在养心殿门前,跪了整夜,她也去求过安王,只可惜安王府的门对她永远闭上了。
朕这几日听得话太多,也不知该信谁、不该信谁了。她们说后宫的那些人命也有不少是死在平安手里。阿青媳妇被她刺伤一事,朕只道是无心之失,却原来不是么?是朕,没教好她。
成安帝站在窗前,看着殿前平安小小的身影,对李进道:让公主回罢,前些日子,南央国朝奉,想与我朝结秦晋之好,送平安去和亲罢,便是我朝的诚意,内务司这几日就操办起来罢。
李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圣上三思。
朕思虑很久了成安帝摆摆手,去办罢。
成安帝最后瞧了这个他宠爱了十五年、却不知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一眼,转身回了。
李进看着帝王突然苍老的背影,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孙家一事在前朝沸沸扬扬地闹了好一阵子,成安帝提拔了不少新官员都官居要职,甚至有将孝纯皇后的母家卢家重新启用之势。
众人只道,圣上终究开始为穆王铺路了。
后宫的事也好一阵子才消停,魏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好生打点起了平安公主的和亲一事。
平安此次竟老实地未哭未闹,不见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模样。
朝臣们纷纷疑窦,圣上曾那般宠爱平安,竟舍得让其去小国和亲?
思及此,又不禁联想起上京内一夜之间夭折了那般多病弱的孩子。但帝王家事,也都不敢议论,只敢在家宅中同婆娘嘀咕两句。
朝堂上,随着孙家的失势,安王已与夺嫡无缘。
新安插的官员落定后,俨然成了穆王与祁王鼎立之局面。
岚青今日难得回得早,林音靠在他怀里,竟叹了口气。
岚青问道:怎么了?
没甚么,只是有点感慨。其实孙威最蠢的一点便是以为父皇还是年轻的那个帝王,孙威太了解年轻时的父皇了,总觉得离间了夫君与父皇的关系,便能稳操胜券,却不知随着年岁增长,无情如帝王也愈发看重人情冷暖,一步错、步步错,孙家也算是毁在了自己手里。
嗯岚青沉声应着。
林音又问道:夫君,你说平安当真不是父皇亲生的么?
岚青顿了顿,才道:不知,孙皇后殁了,也不会再有旁人知晓了。
我倒觉得平安是父皇亲生,夫君有没有觉得,其实很多事本就不是真的,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法拔出,一发不可收拾,父皇送她去和亲,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睡罢
林音缠着他的衣摆,夫君,我讨厌平安,她有这个下场是应得的,我也不觉得她可怜,我早早便知晓,一味地良善并不能让自己好过,妇人之仁男人不能有,女人也不该有。朝堂上波谲云诡,以后遇了事,夫君定要保全自己,全身而退,莫管旁的。
嗯岚青揉了揉她的头发。
夫君,你会做储君么?
你想我做么?
林音不愿意答这个问题,慌慌岔开了话题,可是,吏部尚书的小妾究竟是如何疯的?
我第一次去烟翠楼,便是随着她去的,且皇城司里甚么药都有。
林音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嘴角,夫君真厉害,睡罢。
岚青却扯住她,青阳国师为何突然插手了孙家一事?
许许他和孙家有仇呢?
他便是你在相国寺要封的国师罢?
岚青定睛瞧着她。
你缘何得知烟翠楼有谁有那些册子?邓先生也是你的人?
嗯?
呃好好的夫妻夜谈怎么就成了对她的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红楼梦。
第63章日常
林音已经睡熟了,岚青为她提了提被子,掖紧被角,烛光下,拿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她刚刚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夫君,我做过一场梦,一场噩梦,梦里我嫁了别人,害得父母不得善终,到了最后,我也死了,可只有夫君真心为我哭过。
大梦一场,醒来后,为了不让梦里的事发生,我才寻了邓先生,寻了青阳。
在梦里,青阳被人收买,便用了一句「功高盖主,冲撞了龙气,已有不臣之心」害了侯府满门。所以我让他用同样的话禀之圣上,做了压垮孙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仅寻了邓先生,寻了青阳,也因为这个梦,才寻了我,是吗?
嗯。
岚青将吻轻轻印在她的额头。
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梦了。
岚青正欲躺下,黏黏却跳上了床,往林音怀里拱。
喵
岚青拎起它的后颈皮,压低声音,颇有警告意味的对它说:我同意你进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以后入了夜不准再挤来床上,你若吵到我夫人睡觉,我便打你二十军棍,你可懂了?
黏黏抗议: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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