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大夫也道:老夫起先也觉得这脉象怪,只是确然见了红,诊着也不再是喜脉,说不出究竟是何缘故。
沈策手指收紧,不待说甚么,杨氏率先一步冲下来,扯住林音:定是你害了我家玥儿,还买通了这太医胡言乱语!
杨氏的手掌刚刚扬起,便有人快步行至林音身侧,抬手捏住了杨氏的手腕。
林音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岚青将杨氏往后重重一推,想打我的夫人,你配么?
岚青招招手,有人提着药箱入内,岚青道:此是宫内的妇科圣手王院判,得了父皇的旨意来诊脉的,去诊。
王院判点头示意了下,便入了内室。
沈策瞧着杨氏的表情多半明白了一些,看向室内的目光更是清冷,怪不得孙家提起拿落胎一事栽赃威远候府时,她应承得那般爽快,原她腹中根本就没有胎,真是个蠢笨如猪的女人,彻底毁了他的好事。
沈策咬紧牙关,只见林音笑了笑,殿下这戏原本排得是真好,只可惜毁在了我那愚蠢的大姐姐身上。不过殿下素来爱妻心切,又素来仁善,想来是不会同我大姐姐一般见识的。
沈策却勾唇笑了笑,妹妹才是好本事,做了穆王妃还能去祁王府中请医师,不知这桩事情,穆王弟弟可知晓?
岚青并不理他,直到王院判出来禀了遭,说应是服了秘药,造成假孕的滑脉,月余后再服一次,便会自然小产,此药多是不得宠的夫人们为了博得官人怜惜才用的。
王院判叹道:这药用着伤身,想是安王妃怕再难有身子了。
杨氏却惊道:怎可能!那人分明同我说,这药对身子无碍!
沈策气得额上青筋暴起,蔚绍原本便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此看自家婆娘闹,见如今这状况,一巴掌打向杨氏:你这毒妇,定是你瞧不惯老大家,偷偷给王妃服了此药!
为了保住女儿,杨氏也只得跪下,是,是我,是我鬼迷心窍,王妃对此事毫不知情,是我害了王妃。
沈策勾起唇,是么?
是是是!王妃怎会拿子嗣一事坑骗王爷,是我觉着那药对身子无碍,且对穆王妃怀恨在心,这才想借机害穆王妃。杨氏磕着头。
沈策看了看岚青,穆王是皇城司统领,这妇人算计得又是穆王妃,此事本王便不插手了,告辞。
身边的下人提醒道:王爷,王妃她?
沈策向室内瞧了眼:王妃身子尚弱,见不得风,便在府内多住些时日罢。
沈策甩了甩袖子,带人走了。
蔚林玥在室内哭,杨氏在室外哭,林音掏了掏耳朵,便听她夫君板着张脸问道:你去祁王府了?你找他作甚?
林音:
第62章定局
翌日,吏部尚书府内的小妾疯了,从一开始在府内大放厥词,到愈演愈烈,一个没看住,便跑去了府外说疯话,闹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那小妾径直说道,自己怀着的孩子并非是吏部尚书的血脉。而是自己在烟翠楼同一个男人苟且所得。
小妾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交代了自己与之苟合的男倌。
吏部尚书从未听过烟翠楼还有男馆儿。但见她像是被人下了降头般,说得有头有尾,当下便带着人杀了过去,发现后院那群只卖唱不卖身的姑娘们竟全是男人,登时气得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此事自然是上达天听,成安帝命皇城司彻查此事。
果不其然,烟翠楼后院养的根本就不是只卖艺不卖身、性情高烈的清倌,个个都是乔装改扮过的漂亮男人。
岚青在一男倌房内还搜到了几本册子,有的是新的,有些已经陈旧,册子上赫然记着各类官员、勋贵的夫人或是小妾来此进行买卖交易的桩桩款项。
成安帝翻着那些册子,越看越气,孙家这腌臜生意竟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了有二十年,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成安帝翻着翻着,喃喃道:孙有容?
这是孙皇后的闺名。
成安帝瞧着记载的时间,默了许久后,合上了册子。
岚青只是躬身行礼,并未说话。
烟翠楼一事震惊朝野,勋贵家中也开始收拾整顿,册子上记着的夫人、小妾纷纷突染恶疾暴毙。
而她们生出的孩子,年纪小些的,均以各种理由陆续夭折,年纪大些的,也都送去了庄子养病,再无消息。
更有言官上起了折子,直指孙家贪墨卖官,铁证凿凿,一时墙倒众人推,折子越摞越高,成安帝终是不得不拟旨处置孙家。
一道圣旨传遍上京,烟翠楼被关,孙家被抄,库房所有尽数充于国库,成安帝瞧着流水般点入国库的银子,竟然叹了口气。
孙威曾是他幼时的老师,保他坐稳了皇位,他心中不是没有感激,这么多年,孙家的手越伸越长,也多有他纵容之故。
他虽则对后宫不冷不热,也总会给孙皇后留些体面,一来念着她是恩师之女,二来想着她毕竟诞下了平安。
如日中天的孙家突然就倒了,成安帝终究顾念着孙威是他的恩师,想多多少少给这位原本应配享太庙的太傅留几分颜面,不愿将此腌臜事闹得太大,孙家丢出来一个庶子顶包,他便顺势允了。
树倒猢狲散,孙家一派的官员多半也被牵连,或贬谪或流放,被成安帝换了些纯臣顶上。
前朝的事闹了月余,还未尘埃落定,后宫却又闹了起来。
有不少宫妃来养心殿前跪地不起,痛斥孙皇后残害皇嗣,毒杀宫人,甚至还有个老嬷嬷,当场认罪,说是先皇后那一胎并非天意,而是当时只是贵妃的孙皇后授意她故意为之,逼迫圣上杀亲子的折子也均是孙家一派所呈,便是孝纯皇后的死也绝非郁郁而终,而是被下了慢毒。
成安帝当下幽禁了孙皇后,却迟迟未处置孙家其余人,以怕失了他仁孝的本心,被史官记上一笔。
次日,在御书房谈论如何处理孙家一事才妥当时,青阳国师也在,瞧了眼孙家府宅的造图,却道,这宅子建在暗藏龙脉之上,压住了上京的龙气,许这才是致使圣上多年缠绵病榻、不见好转的原因所在。
成安帝生性多疑,最难忍受的便是功高盖主,听及这话,成安帝与孙威之间的最后一点师生情谊消磨殆尽,人不杀恩师,但除了孙威外的所有孙家人均被流放,女子充奴籍,男子终生不可再入仕。
而孙威,这个原本应有累世英明的老太傅,也在空无一人的孙家宅子里,在一个夜晚,悬梁自尽了。
只留下一封手书,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吾爱至高权力,又何错之有。
成安帝叹着,却亲去为他收敛,牌位供于相国寺,也算全了那点儿、如今瞧来、尽显微薄的知遇之恩。
百年孙家,毁于一旦。
岚青去收回孙家在龙脉上所建的豪华宅院,闭上府门的那刻,回头瞧了一眼。
除了地面上偶被风吹起的落叶,昔日上京最盛大的宅子终究要归于尘土。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①
入了夜,安怡宫。
成安帝抬手阻了太监通报,兀自推门进去。
孙皇后正端坐在室内的铜镜前,对镜理着云鬓,听见门响,并未回头,只是道:陛下来了,臣妾这里再无好茶水,只怕不能好好招待陛下了。
成安帝静默地瞧着她,良久后才道:孝纯对你那般好,待你宛如亲妹妹般,你缘何要害她?
陛下便是来问这个的?孙皇后笑了笑,原陛下心里是有过女人的,我还当陛下绝情寡义,从不懂得情爱为何物。
你与朕做了十余年夫妻,倒是无需埋汰朕。
孝纯姐姐很好,她最大的错便是她不该这般好。她好到让臣妾妒忌,妒忌与陛下做夫妻的是她,而不是臣妾。
孙皇后眼角有泪珠出来,她连帕子都未拿,伸手便抹去了,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成安帝负手在身后,咳嗽了几下,才道:朕竟从不知,原来你这般心狠。
臣妾十五岁便入了王府,从侧妃,到太子良娣,到妃,到贵妃,到皇后,臣妾家世显赫,相貌不虞,可却永远比不上孝纯姐姐,皇上曾赞臣妾天真纯善,可初入王府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从天真纯善变成了如今这模样?陛下以为你如今最为宠爱的魏贵妃,手上就从未沾过人命吗?
这世上最没用的便是天真纯善,您喜爱臣妾天真纯善,像极了孝纯姐姐,又喜爱魏贵妃桀骜不驯、张扬洒脱,后来还喜爱淑妃能歌善舞,喜爱柔妃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