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被耽搁了四十年后,年余七旬,他仍能金榜题名,足可想象当年文采风华。
若没有这空缺的四十年,也许他此时已经官拜上三品,站在朝堂上,与其他官员商讨着今科进士该如何安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其他人决定他的命运。
众人谴责的眼神从刚刚还在互相推诿的翰林院、枢密院等几位大员身上不着痕迹地瞟过,弄得几人很是尴尬。
翰林学士官上前一步,向帝王行礼道:陛下,臣愿请李进士入翰林。
皇帝点点头:曲爱卿,你的意思是?
回陛下,此时正值与北岐开通互市的紧要关头,朝中几位大人也曾提出该派人前往监督。而李老在草原和边关生活了很多年,对那里的语言、风俗都再熟悉不过,也很清楚边关和草原百姓最急需交易的是什么物品,不若派他前往协理此事。
爱卿此言有理,准了。
谁也没想到曲红昭打得是这张牌,待要反对时已经失了先机。眼看一个肥差落入他人之手,纷纷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陛下,臣要弹劾曲将军殴打朝廷命官!
曲红昭挑挑眉,看向说话的愣头青。
张大人到底还是要脸,没自己站出来弹劾,但大家一看眼前这人,就认出这是张大人的妻弟刘大人,和他自己站出来区别委实也不太大。
对于打人这事本身,却没有人感到惊讶,大家都还记得当初世家势力最盛之时,曲红昭都敢在殿前塞了杨尚书满口沙子,外加扒了敬国公的外袍。
如今听说她只是在宫外打人,大家都不由生出一种她已经很收敛了的错觉。
要弹劾,自然要说清时间地点以及参与人物。一群人精一听张大人把曲将军约到了青楼,差不多就猜出了他的用意,登时心下嘀咕,你这不是找揍吗?你看曲红昭像是那种唾面自干、逆来顺受的性子吗?
也有比较古板的人讶然道:这女子如何能踏足那种烟花之地?曲将军身为朝廷三品大员,实在该谨言慎行才对。
曲红昭指出:朝上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人踏足过青楼。
但曲将军乃是女子,那种去处内里是什么模样自不必我多言,女子踏足其中,岂非、岂非不知廉耻?
曲红昭被逗笑了:我在碧云楼能做什么?喝两杯酒、用两块点心?顶多是欣赏一下歌舞罢了,比起各位在那里做的勾当,不知廉耻的反而是我?
你!那人被堵得几乎说不出话,只重复了几遍有辱斯文。
有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够了,两位大人,这种事实在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说,以免污了上听。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皇帝适时开口道:对于殴打朝廷命官一事,曲爱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回陛下,没有。虽然张大人对臣威逼利诱,羞辱于我,甚至为劝臣改变主意极尽软硬兼施之能事,但臣知错,臣不该与其一般计较,曲红昭认错认得迅速极了,臣愿自罚俸禄一年,以告慰张大人暂时断掉的两根手指。
短短几句话,张大人这打不过却还偏要嘴贱的形象,顿时鲜活无比。
他涨红了脸,连忙站出来反驳:臣只是请曲将军赴宴议事,不想其错认为臣在羞辱于她,莫名恼羞成怒,对臣施以暴行。陛下,臣真的只是习惯于在碧云楼议事,并不是有意戏耍她,有曹、严二位大人可以给臣作证!
习惯在青楼议事?皇帝反问,要不要朕把早朝给你搬到碧云楼去?
张大人一惊:臣不敢。
曲将军殴打朝廷命官,罚俸一年。至于张大人,既然受了伤,就休沐一段时日吧,你的职位由同部的苗爱卿暂代。待你养好了伤,戒了在烟花之地议事的习惯,再复职吧。
这简直就是变相贬官了,那姓苗的一直对他的位子虎视眈眈,谁知道自己这伤养好了以后,官位还能不能顺利要回来?张大人急得扑通一声跪下:陛下!
朝中大事岂是由你拿出去在鱼龙混杂之地随意传于他人之耳的?朕意已决,勿要多说。
刚刚迈出半步想给姐夫求情的刘大人,又悄然收回了脚,吞了下口水,他只觉得,御座上的帝王,气势似乎越来越迫人了。
弹劾过曲红昭,大家的话题又绕回了女官身上。从春闱放榜开始,这事儿他们吵了几轮,已经很疲惫了。
除了极其坚定的反对派们似乎很是热衷于此,其余众人都挺痛苦,只觉得还不如再听张大人多弹劾几次曲将军更有趣些。
有人殷切地看向曲红昭,希望她能跳出来把反对派都打一顿,好让大家顺利散朝。
但这实现起来太过渺茫,诸位大人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正欲神游间,听到反对派又开始旧调重弹。一位大人忍不住站出来:本官帮你们总结一下,你们反对颜、李二位进士入朝,就是因为以后会有其他女子争相效仿,无人绣花缝补,无人侍奉公婆。还有别的理由吗?干脆一口气说出来!
刘大人怔了怔:只这些还不够吗?从古至今,从民间到世族,都是这样男主外女主内,今朝骤然更改,岂不使得结构崩塌?那些已经有了家室的可怜男子,又要如何面对夫人突然跑去读书科举的事实?
曲红昭打断他:刘大人,你觉得做针线活难吗?
刘大人不解她的用意,只摇头道:本官没接触过,但既然许多女子都学得会,想必是不难的。
既然不难,那你口中这些可怜男子,何不自己学着缝补呢?
男子是做大事的,岂能把时间都荒废在这些微末杂事上?那还要不要读书,要不要上进了?
他的逻辑很完整,曲红昭看得出他不是在胡搅蛮缠,而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认为。
做大事?做什么大事?
自然是科举入仕,为国效力!
那么现在,女子也要去做这些大事,为何你又要强求她们去做这些你口中的微末杂事呢?
可是这些事总是要有人做的啊。
那为何一定要是女子?
男子更为聪慧,读书进学后,考取进士的机会更大,刘大人认真解释,而女子读书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很可能仍然考不中,这样就把时间白白荒废了,不若拿去做针线价值更大。
曲红昭轻声反问:如果她们做不到,你,你们在紧张些什么?
刘大人怔了怔:这这
趁着他哑口无言,皇帝笑了笑:诸位爱卿可还有话要说?若没有,明日早朝,朕便要为新科进士们加封了。
看刘大人支吾以对,有人站出来接过话头:陛下,臣知颜、李二人之事已无法拦阻,但若将来有夫之妇效仿她们参与科举,实在对已有家室的男子不公,不若禁止有夫之妇参与,只许云英未嫁者科考。
没等曲红昭开口,他身边一位大人已经反驳道:施大人,你这是什么馊主意?那今后还有多少姑娘家愿意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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