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差点忘记晚课这一茬了,苏半糖喃喃。
纪枫要出远门,自然没人接她下课,就连知夏也不见了,以后她又要孤零零一人。
看这条路,白天时热热闹闹车水马龙,糖槭树的影子在阳光下都那么可爱。可到了晚上,独自行走,一切又会变得如此吓人,仿佛风吹动树枝的声音都犹如鬼魅。
如果纪枫答应了知夏的告白,以后这条路,她还得独自走许多遍吧。
人就是如此奇怪。明明只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却非要怨天尤人,怅然若失。好像一旦尝到甜头,就再也无法接受寡淡无味。
哪怕那份甜蜜或许并不是她应得的。
时间还早,苏半糖没来由地不想回家。
不想缩回空荡荡的小卧室,不想面对纪枫。
她怕他会提起落基山脉夏令营的事儿,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忍不住说错话,或者不经意透露出知夏的秘密。
那就太无耻了!她才不要做那种人。
百无聊赖,苏半糖开始玩起了地上的落叶,树影飘摇,光斑浮动,她认准一片爱心形状的叶子,轻轻抬腿,想啪嗒一下踩下去。
风乍起,树叶随之飞走,落在一米开外,她没踩中。
苏半糖不死心,再次抬起白色小皮鞋,努力向它踩去。
呼嗖~
这次风更大了,那片心形树叶直接长了翅膀一样,飞出老远,离开她低头目所能及的视线。
她追不上它。
小小的委屈感涌上心头,苏半糖不是一个容易失控的女孩,不会在大庭观众下歇斯底里。哪怕确实难过,她也只是轻轻地、心有不甘地,用小到被周围车声淹没的声音自言自语发问:该怎么追上一阵风呢?
不必追。不远处,有人缓缓开口。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朝气和笑意。
苏半糖知道那是谁,但她不敢抬头,不想看见几米之外,一如既往的少年和他那张永远温柔的脸。
她会失控。
你站在原地,等风停就好。
等,风,停。
等那阵风踏上轻快的脚步,穿过山川河流,带着漫长岁月的精彩,跨越大半个地球,朝你奔来。
从你背后,与你擦肩,再迎面狠狠拥抱你。
风会吗?
苏半糖晃神,不自觉地接话,眼前是一片绿意。
我猜他会。
抬头,纪枫就站在她面前,满脸认真,手里正握着那片被她追逐良久却始终抓不到的爱心形糖槭树叶。
苏半糖追不到它,它却在纪枫手边停下,再被他主动递到她掌心。
一时无言。
过了良久,苏半糖才开口问他,手里将那树叶接过:你来干什么?
看你买菜半天不回来,有点担心,出来看看。
苏半糖心绪不佳,撇嘴呛他:你不会发消息的吗?
怕你太忙,不愿意回。
乱讲,我什么时候不回你消息过了。
拌嘴总能最快转移苏半糖的注意,让她立刻没再想知夏告白的事情,转而揪着纪枫污蔑她不放。
比如有心思的时候。纪枫抿唇,主动接过果蔬篮,尔后指向她手里的手机。
什么?苏半糖赶忙打开屏幕瞥上一眼,还真没回!十几分钟前纪枫发来的两句回家了吗、需要我帮忙提东西吗,被她给发呆忽略了。
不过他赶来的真快啊。
苏半糖只能低头认栽。
姐姐果然有心思。
他像是心知肚明,却一如既往不会缠着她问,留足了安全距离和个人空间。这让苏半糖时常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真对她的想法毫不在意,还是聪明到凭着蛛丝马迹便对她的内心了如指掌。
可她也一样不会问。
苏半糖只是任由纪枫帮他提着菜篮,走在她身旁,陪她走过这段熟悉的回家路。
想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她步伐迈得很慢,憋着一肚子话,包括知夏的秘密,也包括她不可告人的心思。
姐姐。终究还是纪枫年纪小些,不习惯一直沉默:我后天可能没法接你放学了。
我已经知道了,苏半糖在心里回答他,脸上却还装着样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得去参加个夏令营,要半个月呢。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苏半糖早就知道的话,看看她,再看看地上的树叶,宽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会每天,准点,给你叫车。
诶诶?
然后给你打电话,陪着你,直到你安全到家。
苏半糖承认她被惊到了。
还能这么玩的吗?
要知道,打车这种方式无论在哪都算偏高消费出行,加拿大比国内更是贵多了。且不说钱不钱的问题,在落基山脉的纪枫怎么保证每晚都能来电,万一正好有事或者没信号呢?
这也太麻烦他了。
虽然除去这一切不方便的因素,打车连麦的方式确实是最让人放心的一种,能成功打消苏半糖对独自走夜路的所有顾虑。
苏半糖摆摆手,依旧把拒绝写在脸上:不用了,那样太麻烦,我自己也可以回家的。
拜托。纪枫难得很坚决地在苏半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态度:还请姐姐答应我,否则我真的会认为,你是因为我不能继续陪你,生了我的气。
我没那么小心眼。
那你刚刚不回我消息。
纪枫故作委屈。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皱起眉来,就像犯了错误被主人训斥的大狼狗,看上去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这不一样
苏半糖解释不通了。
姐姐你想啊。抓着她糊涂的空档,纪枫开始变着法子说服苏半糖:如果你不同意打车,我妈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到时候必定天天来接你,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此话在理。以纪夫人的性格,真的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麻烦长辈天天接送可比每天打车罪孽深重多了。
或许确实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又或许是实在拗不过纪枫的软磨硬泡,苏半糖犹豫一路后,终于在家门口,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玩得开心。
以后电话联系。
他们在房间门口告别。
守着房门关上,苏半糖无奈叹气。对自己,也对纪枫油嘴滑舌的本事较劲。
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半糖私心里,其实也暗暗渴望着每天听到纪枫的声音。
无论表面隐藏得再好,一旦内心的火花不灭,细枝末节处便会不自觉展现出爱意。
就像她手里始终拿着的那片心形落叶,侥幸逃过被脚碾碎的命运,保持着完好形状,只要风一吹,它又会翩跹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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