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两手叉腰,在门口向她吹了声口哨:这里是加拿大,结婚只要十八岁,纪枫早就超龄了。
说完,她带着一脸我等你好消息的表情,扬长而去。
等房间重新归于安静,夜幕降临,苏半糖才得以抽脱身来,单独溜进纪枫的房间。
知夏临走前熬好了红豆粥,软糯香甜,温度刚好。苏半糖用白瓷餐具乘上一碗,顺了几粒医生开好的药,敲门而进时,却收到了纪枫的严重抗议。
妈,我不吃饭。
纪楠逼我也不好使。
苏半糖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
纪枫这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做出一副成熟得体的模样,仿佛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
也难怪他,在该沉迷学习的年纪远赴异国他乡,又在该无忧无虑逛街看电影的时候学着接手家族企业。他总习惯奔跑,习惯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众人眼中,外人、包括上次与他相处几日的苏半糖父母,都很难瞧见他孩子气的模样。
甚至连苏半糖自己,也很少看见他耍赖撒娇。
越是冷静强大的人,越是容易将心底所有的幼稚和少年气尽数封存,好像等待着某个放纵的缺口,不顾一切地宣泄而出。
或许苏半糖就是纪枫的那个缺口,承载着他年少时期全部的稚嫩欢喜,让他将所有不敢言说的汹涌爱意寄托于她,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藏在鬓角发梢。
也或许,有了纪楠的独当一面,纪枫本不必逼迫自己光速成长。
他的成熟,他一往无前的坚持,或许一开始就是为了追上苏半糖的脚步。
四年的差距,对于久经沙场的成年人而言可能并不是太远,而对于少年,这是老师与学生的差距,是经济独立与臭屁小孩的差距。是他不得不拼命追赶才能凑上的距离。
为了她,不计后果地,拼尽全力地,他做到了。
她继续,执拗着推开房间的门:纪楠姐来不管用,那我来行不行啊?
听见她的声音,床上的少年瞬间清醒,将方才的乖戾倔强收尽眼底,老实听话道:半糖,怎么是你呀?
听上去像出其不意,眼底却透露着开心和窃喜。
来看着你吃饭吃药。她俯身,在他床边坐下,身上的花香带着红豆粥清甜的味道,即使纪枫鼻子不太通气,也闻得一清二楚,沉醉其中。
我自己来
我喂你。
得此殊荣,他当然不会反对,笑着仰起头,张开嘴,发出傻乎乎的啊声。
白瓷勺子敲打碗壁,伴随着秋夜的风声,叮当作响,暖意在房间里酝酿,本就偏高的体温,随着一次次吹气和喂食的动作,越发滚烫。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和纪楠相比,纪枫对继父的态度明显好上太多,相似的三观让他们更能接纳彼此,那句爸,叫起来竟异常顺口。
也没什么。苏半糖笑着坦诚道:就是告诉了我枫叶发卡的来历,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儿媳。
纪枫听完,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表情复杂,左手攥紧被角,捏出几个深深的褶子:那姐姐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苏半糖如实回答:因为我在等你。
纪枫听闻,跟着松了一口气,将嘴角的残羹擦抹干净后,缓缓道:幸好。
在客厅由父亲帮着询问意愿,可比不上精心准备一场盛大浪漫的告白。
终身大事,纪枫当然打算亲自上阵。
幻想着少年又会设计什么出其不意的惊喜,苏半糖歪着头,望着他的眼睛轻笑。
我不会让姐姐等太久的。
那我,拭目以待。
她相信他。
她洗了碗,将黑发四散,像条游刃有余的小鱼,丝滑钻进他的被窝。
温度过高,面红耳赤。
姐姐
我陪着你,怕你夜里难受没人管,还不愿意吃药。
臂膀相贴,呼吸相触。
他在黑暗中开口,声音沙哑:你这样靠近我,我恐怕会更难受了。
她却哑然,探首贴紧他的鼻尖,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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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的经历就像那场秋日盛大的暴雨,成为人生中足够轰烈的小插曲,让苏半糖收获了一个恋人、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会兑现的约定。
往后的学习和恋爱生活,正如苏半糖几年前最期盼的那样,平稳甜蜜地推进。
早上道过早安后一同漫步去学校,偶尔在课间的空隙擦肩而过,放学后的浪漫约会,周末的短途旅行,睡前逐渐热烈的亲吻,都随着缓缓流逝的时间,将羁绊慢慢加深。
和纪枫在一起,她开始用心体会身边的每一件小事,是每天房间花瓶里他新送的玫瑰,也是清晨床头柜上带着余温的白开水,是说好等我就不会爽约的奔赴,是陪着她完成繁重课业和学习任务的温暖。
他们不躲,也没必要躲。
纪夫人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朋友同学们也已然将她坐实了嫂子身份,每每撞见她和纪枫一起回家,都要调侃两句:同居了就是爽啊。
甚至有几个汉语专业的外国人,都跟着被知夏教了几句黄梅戏,成日跟在他俩身后,捏着嗓子乱唱一通:树上的鸟儿啊成双对诶,夫妻双双把家还哟~
就连苏半糖在街区学校教的那帮华裔小孩,也会时不时在快下课的前几分钟,朝窗外的纪枫挥手:苏老师,你老公又来接你了。
还有苏半糖的父母,得知他俩确认关系后也欣喜若狂,每每给女儿打电话来,都不忘问及女婿的近况。
纪枫怎么样,什么时候再陪我们逛帝都啊。
或者爸爸妈妈来加拿大看你也好就是学校那边课程忙,我学生又不听话,总也抽不出时间。
半糖啊,你带纪枫回眠城一趟呗,最近镇上翻修了,盖了好多新建筑!我们家附近的菜市场都拆了,现在三胎政策放开,小孩多了,恐怕要盖学校。
爸妈决定了,等咱退休,就跑去哪个希望小学支教去,人年纪大了也不能忘记给国家做贡献!
每次纪枫在视频通话中跟他们打过招呼,或者随意唠嗑几句,苏半糖的父母恨不得比见了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高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就真的像一家人似的。
两年的研究生阶段,除去一开始的忙碌,苏半糖她们专业更多的是在看论文,也需要不少实践操作,她在校广播台找了份兼职,平时也会在纪夫人的推荐下去做一些大型会议的主持。
只可惜,相比中文,她的英语口语水平还是差了些,念准备好的稿子倒不会出错,遇到需要救场的时候,她总忍不住紧张,特别是一些学术会议,专有名词本就难懂,跨领域的知识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做功课,每每让她焦头烂额。
苏半糖只能安慰自己:有进步就是好的。你看纪枫,五年前讲英文话都说不称头,现在口语可比她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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