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搅拌好冲剂,把杯子塞进左不言手里,让他握着:先暖和一会儿,待会儿凉下来就喝掉,暖暖的,很贴心。
左不言试图逃避:可以不喝吗?我以前也时不时感冒,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不喜欢喝药,哪怕是甜甜的药也不想喝。
裴野被左不言的发言惊到了:我说小天鹅,你一个科学社会的小朋友,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你这个小身板,生病了就要好好治。我劝你乖乖喝药,不然要是严重了,我就把你抓去医院打屁股针,到时候看你尴不尴尬。
左不言撇撇嘴,打屁股针什么的,很疼的。算了,还是屈服吧。
他端着杯子,大有英勇就义的姿态,深褐色的液体一口闷,喝完嘴里到处都是感冒冲剂的味道。
裴野像哄小孩子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从桌洞里掏出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白桃味硬糖,拆了一个包装送到左不言的唇边:我们小天鹅真乖,药都喝完了,奖励你吃一颗糖。
左不言脸皮又不争气的红了。
被当小朋友哄什么的,真的超级羞耻。
他红着耳尖微张嘴,裴野顺势把浅粉色的糖球塞进他的嘴里。
你要是犯困就睡会吧,我去厕所把杯子洗干净。
裴野潇潇洒洒走了,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左不言。
裴野真的,好好啊。
把头埋在裴野用冬季校服做的枕头上,微凉的布料汲取他脸上的热度,他悄悄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许是早晨被裴野哄睡了的缘故,左不言今天不是很困,就是整个人倦倦的,提不起劲。他趴在桌子上,想着今天放学去哪里。今天是星期五,下午上完课就放周假了,这是他第一次放周假。他从父亲那里被谢叔叔接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行李箱,然后去妈妈家住了一天就提着行李箱来了学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去妈妈家住。虽然妈妈每天晚上睡醒之后都会给他发消息,但是妈妈也没有邀请他去住呀。
要不,就在寝室凑合两天?也不知道寝室放假了能不能住人。
等裴野回来的时候,他就问了裴野这个问题。
裴野眨眨眼:你是不想回家吗?要不周末去我家住吧?
左不言从来没有去朋友家做过客,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用啦,我有地方住,我就是问问。
裴野心里半信半疑,但是没有细问到底,怕惹得左不言不开心:好吧,那你以后想去了就告诉我。学校放假是不能住人的,阿姨会锁寝室门和楼道门,如果发现擅自住在学校里的人是会被处分的。
左不言恹恹的:好吧。
实在不行,他就去住酒店。
左不言已经做好了住酒店的打算,放学之后装好作业,左不言跟裴野他们告别,然后回寝室去收拾了一些随身带着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冬天不用换外套,他用一个书包就装好了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
走出寝室楼,他想起自己来的那天也是这样茫然,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回家或是解放的欣喜,只有他,不知道去哪里,去干什么,这偌大的天地,他可有可无。
算了,不想太多,徒增烦恼。
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手机震动了。
这个时候谁会给他打电话?谢叔叔?
喂,谢叔叔?行走在寒风中,左不言的声音有点抖。
谢慷单手抓住副驾驶捣乱的手,声音带笑:不言,你收拾好作业就出校门吧,我在校门口等你,衣服什么的不用带,到时候带你去买新的。
哗一下,热泪盈眶。
好,我马上出来。
电话挂断,左不言真想直接蹲在地上哭一顿。原来他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子,有人来接他了。
不行,不能哭,不能这么没出息,揉了一把又冷又热的脸,眼泪擦干净,拍拍被风冻着的脸颊,左不言背着包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冲去,生怕让谢慷等久了。
校门口车来车往,左不言根本找不到谢慷的车在哪里,就在他纠结要不要给谢慷打电话的时候,一个香味悠然的怀抱捕获了他。
左不言低头,眼前一个毛绒绒的发顶。
这个人是谁?
抱着他的女人松手,变魔术一般从他身后拿出一捧向日葵:不言宝贝,放假快乐!
精致的妆容,淡雅又灿烂的笑容,矮他大半个头的身高,这是他的妈妈。
左不言接过花,声音瓮瓮的,喊了一声:妈妈。
李舒展颜一笑,很自然的挽住他胳膊:走吧,上车,我们先去吃饭。
左不言乖乖的跟着李舒上车,两人坐在后排,谢慷在前面扮演兢兢业业的司机角色。
谢叔叔。
谢慷回头一笑,眼神从左不言的身上扫过:这身羽绒服不错,够长,保暖。下次可以买些浅色的,你穿很好看。
左不言腼腆笑:好的,谢叔叔。
李舒的长相和心态都很少女,笑起来天真烂漫,她有很多话和自己这个十七年没有见过面的儿子说,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
小乖啊,贴贴妈妈,妈妈拍个照片~
李舒挨着左不言,举着手机找角度,找到左不言脸都笑僵了她突然把手机给左不言:小乖,你来拍吧,我在你后面,显脸小。
左不言没有异议,乖乖拿着手机,等把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李舒找完美角度,然后听她的指令按快门。
咔嚓咔嚓,左不言最后已经面无表情了才得到李舒够了的回答。
拍好照李舒就在和左不言传授如何P出自然又绝美的照片,左不言听得云里雾里,还被李舒抓着检验教学成果。
不知不觉,时间就在照片上过去了,等谢慷招呼两人下车的时候,李舒一噘嘴:啊,我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不言说的,结果一拍照就全忘了。
谢慷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走到后座打开车门,绅士的照顾左不言和李舒下车。
时间还这么多,你着什么急,你们娘俩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说话呢。
左不言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谢慷发言完,他就又想哭了,难不成地域变化还会影响泪腺的重新发育?
李舒一下子开心了,左手挽着谢慷,右手挽着左不言,朝着火锅店去了,嘴里念叨着什么,左不言仔细一听,发现她在嘟囔待会儿要点什么菜。
一想到可以和这么温暖可爱的妈妈生活很久很久,他就觉得以前经历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吧。
但是左不言没有想到,如此坚固的血脉亲情会因为一顿火锅而发生动摇。
李舒点菜的时候颇有挥斥方遒的意味,很豪迈,很大气。一向绅士的谢慷却破了功,李舒点什么,他就说不吃,李舒泫然若泣看着左不言:小乖,你吃吗?妈妈有点想吃这道菜。
左不言根本受不了亲妈的眼泪攻击,只会点头答应,吃,点,都可以。
就这样,单身一人的谢慷没有人权,被李舒和左不言的联盟剥夺了发言权,反正二比一,怎么反对都没有用。
谢慷很理解左不言不舍得拒绝李舒的心态,但是他还是好言相劝:不言啊,待会儿要是吃不完,你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
李舒捂着左不言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左不言沉浸在妈妈的温暖关怀里,无法自拔,根本听不进谢慷的话。
就这样,李舒放纵的点了一桌菜,然后全一锅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