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吧台上笑,明明没喝酒,却好像有些晕了。
那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我必须搞清楚。
李乘沉默了好长时间,一直望着群魔乱舞的人群。
我沉不住气,过去勾他的手指。
他也不反抗,就任由我勾着。
你怕什么呢?我说。
他明明就是。
那你呢?李乘突然转过来问我,如果你不是被宣布了死期将至,你会出柜吗?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他。
每个人都说要做自己,要潇洒自由,要放纵快活,可是,人到底还是社会性动物,我们再怎么都无法切断跟外界的往来,无法避免被外界影响。
我怂我承认,要不是快死了,我不可能来追李乘。
而且,就算在快死了的现在,我也依旧没告诉我爸妈我其实是个同性恋。
因为我知道,被粉饰得再怎么太平,也终究有不可声张的枝节,平时掩藏起来不被注意,可一旦被摆出来,问题可大了。
谁能真的潇洒啊。
死人还有秘密呢。
我跟李乘都不是真勇敢,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耳边吵吵闹闹,我觉得这世界索然无味起来。
李乘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手,问我说:失望了?
我心跳特别快,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
眼前的李乘并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但比那个更具体更鲜活。
橱窗里的昂贵精美装饰品摇身一变成了我的私人订制,这我要是再不把握机会,那我就是真傻子。
我说:我要干一件非常冒犯你的事。
李乘挑了挑眉,目光直视我。
下一秒,我突然凑过去,在吵杂混乱的酒吧里,抢来了李乘的一个吻。
我太牛逼了,谁能想到从前埋头苦读书,整天脑子里装着的都是论文的我,这会儿在gay吧强吻心上人呢。
我屁股还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却靠在了李乘的怀里。
李乘没动,任由我的嘴唇在他嘴唇上贴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都怀疑李乘被我一亲变成了雕像。
我放开他,怨念地对他进行道德绑架: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遗愿,给我一个热烈的回吻吗?
李乘还是看着我笑,然后对我说:你确定喜欢我?
我当然是确定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不确定。
喜欢。我对他说,你要是不信,那我简单证明一下吧。
我起身,跑去舞台边上,把我盯了好半天的话筒给插上了电。
酒吧里依旧吵闹,音乐声震耳欲聋。
我不管那么多,拿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喊:李乘!我喜欢你!反正我也快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子喜欢你!
太羞耻了。
太中二了。
太开心了。
我喊完,除了李乘再没别人注意我,我的声音不足以掩盖音乐声。
但是李乘听见了就够了。
我知道就够了。
第24章
我不是那种喜欢成为焦点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同学为了告白,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当众求爱,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尴尬得不行。
但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在一个酒吧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向另一个男人说喜欢。
好在,没什么人搭理我。
李乘远远地看着我,我们偶尔被来往的、扭动着身姿的人挡住,但那些人走开时,李乘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
这家伙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这一刻,还挺浪漫的。
但这浪漫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一个穿着酒吧制服的人过来很是不客气地说:你干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就觉得好玩,用一下。
我把话筒还给人家,小跑着溜了。
等我回到李乘身边,他看着我笑:让人骂了?
没有,人家素质可高了,就吓唬吓唬我。
我原本还想问他到底听见我那句话没有,听见之后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有,结果李乘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拉住我的手腕说:走,领你跳舞去。
我会跳个屁。
我被李乘拽着,来到舞池里。
我在人堆里就会觉得很慌,手足无措,但李乘似乎很自在,一把搂住我的腰,随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跳动起来。
这地方,人都是瞎蹦,我别扭了一下,慢慢也进入状态了。
我跟李乘贴得很近,偶尔有别人撞到我,李乘就护着我转身。
他似乎很沉浸其中,我不知道在蹦极的时候他更接近真实的自我还是这一刻才更接近。
昏暗的、变换着的灯光让我眼前的李乘变得有些不真实,我得死死抓着他的衬衫才能确保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瞎蹦,乱扭,摇头晃脑,时不时就踩别人的脚,想必十分滑稽。
但真的还挺解压的,到后来我直接撒欢了,搂着李乘的脖子发神经似的一边蹦一边嗷嗷叫。
像只神经错乱的猴子。
李乘一直在对我笑,似乎对我发癫般的行为十分赞赏。
我们蹦了不知道多久,后来我觉得眩晕,跑去洗手间吐了一场。
吐完再抬头,对上的是李乘紧张的注视。
没事。我说,小场面,别慌。
等我把自己收拾干净,漱了口,还想再回去疯一会儿,结果李乘板着脸把我拉走了。
从空气稀薄的酒吧出来,瞬间被凉爽的晚风冲得提神醒脑,确实舒服了很多。
李乘说:还难受吗?
也不是难受。我心说我都习惯了。
他盯着我,我也看着他。
看着看着我就色心大起,从他的眼睛一路往下,看他敞开着的领口。
看了好一会儿,李乘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来。
我不知道他抽烟,这家伙确实伪装得好。
李乘在路边点了烟,靠着墙壁仰头看月亮。
或者星星。
我凑过去,在他旁边站住,学着他的样子看夜空。
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我说,以后你想我了就在天上找找我,别找最亮的,我这人向来爱摸鱼,当了星星也不会是最亮的那颗。
李乘叼着烟扭头半眯着眼看我,有点性感,还有点压迫感。
他说:人死了不会变成星星。
啊?
死了就是一撮灰。他说,没那么浪漫。
啧,这人怎么回事。
他说:而且,星星也不会说话。
我咬了咬牙,有点扎心。
不会爱。
我鼻子突然就酸了。
不会知道地上的人望向它的时候,我们在想什么。
我不敢再看李乘,索性继续看星星。
那一撮灰更不会。
知道了知道了。我仅有的那点浪漫幻想都被他给戳烂了。
所以,能活着还是活着好。
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你是想劝我手术接受治疗吗?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哎,要不这样,你用我对你的喜欢要挟我,就像我道德绑架你一样。
什么?
你说,让我为了你试一试。
李乘用力地抽了口烟,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