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担心自己口水流下来,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提醒着自己别太丢人了。
李乘说:看见了吗?
对,他要给我展示的是他的纹身,不是肉体。
我抓抓头发:哦。
哦是什么意思?
看,看见了。我都结巴了。
我是个相对来说比较保守的人,知道自己要死之前,羞耻感也很强,就算去泡温泉都不会盯着别人身体瞧的那种。
不好意思。
但李乘对我来说实在有点太诱惑了。
他激发了我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肉欲。
不过,就他干的这事儿,哪怕是出家二十年的和尚怕是也得动了凡心。
我的目光就像扫描仪似的,来来回回地打量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汗毛都给扫描到脑子里,死了以后也要再回味个百十来年。
这是什么?我指着他心口的一个纹身问。
红色的,起伏的线。
心电图。李乘说,你不应该认不出啊。
他在讽刺我。
作为一个医生,虽然是眼科医生,但我确实不应该不认识心电图,但我哪儿能想到他会把这东西纹在身上呢。
你的啊?
我妈的。李乘说,她人生最后几秒钟的心跳。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过。
我死后也会有人把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段心跳记住吗?
那这个呢?我指着他小臂内侧的三行我看不清的小字问。
我爸遗书里的一句话。他停顿了一下,对我说,吾儿李乘,见字如面。从今往后,独立于世。见众生,尝疾苦,享爱意,便不枉此生。
我的眼泪瞬间掉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招惹李乘或许并不是明智之举,我眼前的这个人,死亡对他有着别样的意义。
他把生看得重,也把死看得重,而我却游戏生死似的来搅和他的世界。
我突然想道歉,但却说不出话来。
缓了好半天,终于收住了眼泪。
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他:给我看纹身就看纹身,你脱裤子干嘛?
他突然转过去,在后腰很靠下的位置竟然纹着一轮月亮。
你要一屁股坐死自己的白月光?
我的话让李乘笑出了声来。
他说我:你真挺逗的。
还行吧。我盯着那轮月亮,觉得心都被照得敞亮了。
我追问他:这个纹身到底什么意义啊?
没什么意义,就是觉得这月亮好看。
那干嘛要纹在这地方?
让我没想到的是,李乘给我的回答差点让我闪了腰。
他说:因为纹在这儿,性感。
你这么闷骚?我吐槽,那你怎么不纹在大腿根?那地方更性感。
好主意。李乘说,今天就纹,咱们俩一起。
第21章
如果不是李乘非常明确且坚决地拒绝过我,我都要怀疑他在勾引我了。
他穿好裤子,又穿上衬衫。
我说:你身材比我想象得更好。
李乘正在系衬衫扣子,听见这话抬眼看了看我。
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故意性骚扰。
他笑了:知道。
他知道什么啊,我其实就是在性骚扰他。
李乘这人大度,能成事。
我们俩从纹身店的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我是觉得挺臊得慌的,但凡别人思想下流点,就能脑补出一场满是腥味的激情戏。
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我是个正经人。
李乘带着我回到前厅,我这才注意到,这不大的纹身店就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头发也又黑又顺滑的美女坐在窗边,戴着耳机,没搭理我们的意思。
李乘走过去,摘了她的耳机。
姐,我带朋友来了。
带朋友来上厕所?她坐在那个小沙发上,特白,不苟言笑,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
我挺怕这种姑娘的,觉得她们特厉害,随时能抽出一把刀挑了我的筋。
不是,来纹身。李乘笑着解释。
那个被李乘称作姐的美女歪头看了看我,又瞄了李乘一眼。
朋友。李乘又强调。
我心说你真不用这么强调,咱俩的关系就只有我会往歪了想。
她问:纹什么?
李乘回头问我:有什么想纹的图案吗?
我一时想不到,傻了吧唧地在那儿杵着。
图案、大小、位置,姑娘说,别跟我说你们什么都没琢磨过就来了。
位置是知道的。我赶忙说,这儿。
我指了指大腿根部,指完了,后知后觉害羞了。
李乘带着笑意看我,又跟她说:姐,别凶他。
我没凶他,我凶你呢。她说,真当我特闲是吧?
李乘竟然点了头:你这也没什么人来。
然后李乘就被她敲了头。
看起来他俩关系挺好的,我开始好奇。
姑娘拿了个大本子给我:里面都是我做过的设计图,你看看。要是没有喜欢的,改天自己带图来。
李乘让我坐沙发上看,自己在我旁边坐下了。
那个姑娘又回到窗边的单人小沙发上戴上了耳机,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理我们。
我小声问李乘:你姐啊?
小时候邻居家的,比我大几个月。
哦,青梅竹马,还是年下。
我觉得他俩还挺搭的,俩人都挺神秘。
我问李乘:这是你初恋吗?
李乘刚拿了纸杯接了水,一口水没喝下去,差点呛死。
看起来不是。我说,那就是白月光。
你脑子里都装了点什么?李乘终于开始对我好奇了。
我毫不掩饰:你,还有个肿瘤。
他有些哭笑不得,喝了水压压惊,跟我说:我跟她就是好朋友。
行吧,他这么说那我就信,毕竟不信也没办法。
你屁股上的纹身也是她纹的?
那是后腰,不是屁股。
行,后腰。我说,那她是不是也看见你屁股了?
李乘靠在沙发里笑,无奈地说:你都想点什么啊?
我也笑了,我发现跟他斗嘴皮子玩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就这么一瞬间,我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岁月静好,我都舍不得死了。
哎你说我要是在大腿根纹个眼睛,是不挺吓人的?
为什么纹眼睛?
我是眼科的啊!我说,费老大劲考上的,费老大劲学的,费老大劲在写博士论文,结果倒好,博士还没毕业,人要没了。
我恍然大悟:哎你说我是不是被学业给克死的啊?
别胡说。李乘皱眉,别整天把死挂嘴边。
可我就是要死了,我们得正视这件事。
李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注意到,他手里的纸杯都被捏变形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别蹂躏纸杯了。我低头继续看那个册子,你姐画画真好看哎。
我也可以给你画。
你会画画?
李乘说:要不这样吧,咱们俩给对方设计纹身图案,到时候不管画出来的是什么,都得纹。
赌这么大?
他笑:敢不敢?
我不怕啊。我说,我怕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