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事还和老爷子拌了几句嘴,老太太当即表示掏钱请这个老家伙听听戏,接受接受艺术熏陶。
骆窈应道:成,知道了,麻烦您跑一趟。
没事儿。周苗摆摆手走了。
不等她坐下,涂涵珺便迫不及待地问:还没说完呢,熟人是谁啊?
骆窈两手撑在办公桌上,好整以暇地歪过头:刚才那位你认识么?
涂涵珺不明所以:认识啊,综合文艺的周编辑。
还是岳秉他妈。骆窈紧接着话道。
啊?涂涵珺傻了,呆愣好半天才嘟囔,得亏没让他接我下班,万一碰上了还说不清了。
骆窈忍俊不禁。
可不就是直接见家长了么。
剧团的演出在周六,票友多,即便是内部人也得照规矩排票,老太太买到了三张,除开内定的老爷子,剩下的名额以公开民主的家庭会议方式竞选。
那天约好了产检,我和春妮得去妇幼。薛尉携妻子率先退出了选拔。
算算日子,徐春妮还有一个多月就到预产期了。她这胎养得小心,自己又在上班,生怕亏待孩子,营养品一点儿也不吝啬,结果胎儿偏大,医生说怕不好生,让她开始控制饮食,家里人都不太放心,几次要她搬回来住。
徐春妮也不托大,紧赶慢赶将厂里的事情处理好,提前请了产假收拾好东西搬过来。她和骆淑慧一起睡,薛宏明则被赶到薛峥房里,夜里睡觉三天得有两天被小儿子蹬到床边。
因此他也不参加选拔:薛峥身体素质太差,我带他练一练。
我不小家伙的声音隐没在老父亲的掌下,薛宏明面不改色,顺便带儿子出去放放风。
说的是摇尾巴不嫌事儿大的那位。
骆淑慧打算和薛尉他们一起去妇幼,新手夫妇难免经验不足,得有长辈看着。
筛来选去就剩下了姐妹俩,薛翘先开口道:我没有艺术细胞,这票您还是给懂得欣赏的人吧,别浪费了。
老爷子听了不乐意道:指桑骂谁呢?
我知道!薛峥从薛宏明手下挣脱出小脸,指桑骂槐!
他一脸我语文可是满分是不是很厉害的小模样,其他人却不敢笑,偏过头憋得发抖。
可不就是说你这棵老槐树么?老太太冷哼,然后看向薛翘,一头牛也是弹两头牛也是唱,不差你这头小牛。
好吧。薛翘坦然,那天我和陆长征有约。
老太太斜睨她一眼,下一秒转看骆窈:你呢?
我那天倒没什么事儿。骆窈耸耸肩,正好沾您的光,听听戏。
闻言,老太太才算是满意地点点头。
可还剩一张票呢。
老太太想了想说:要不,你问问阿衍有没有空?
当天家庭会议圆满结束,经过激烈的角逐,骆窈和纪亭衍成功当选,周六跟着老爷子一起去接受艺术熏陶。
那天碰上下雨,公交车上人挤人很是闷热,因为没有空座,骆窈被后来的乘客推到了后车门,最近的一个扶手没够上,她一个踉跄,纪亭衍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进怀里。
抓着我。他身高腿长,握住头顶的横杆转了个身,把她整个人护在里面。
骆窈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也不觉得车里气味难闻了。
窗外骤雨不停,天边云层灰蒙蒙地压下来,还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如此诡谲的景色,似乎很适合拍摄大片。
骆窈靠在纪亭衍身上发呆,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坐公交似乎也是这样的拥挤,但那时候初初见面,他礼貌有分寸,而她存着别样的心思,惦记手没喜欢上人。
如今在一起都快满一年。
以前她甚至不敢在自己身上用这个单位。毕竟三分钟热度最常见,一分钟看中一分钟暧昧一分钟享受暧昧,等到对方想要进一步发展,她却好似失了兴致,只觉得味同嚼蜡。
这跟骆窈网购的体验差不离,整个过程中,最强烈的期待感始于下单的那一瞬,伴随着快递的到来越来越高,等包裹一开,便像漏了气的气球,重新回归平静。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她深以为然。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向往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爱情,因为现实永远低于想象,而想象中的总是最好的。
然而来到这儿以后,她的习惯和心态或多或少发生了转变。明明在一起大半年,纪亭衍于她而言却更像是那个得不到的存在,她永远不满足,贪得无厌,想要他更爱自己一点,有好几个瞬间她都心存侥幸,想象他们会走得很远。
她的手一下攥紧,纪亭衍感觉到了,低头问:怎么了?
骆窈摇摇头,借着身后人的推搡抱住他。
演出地点在长安大戏院,老太太先一步到后台去了,骆窈他们迅速找着座位。
兴许是天气影响了人们的出行,观众席有点空,老爷子坐不住,没一会儿便起身道:我去后台看看你奶奶,人没几个别还演砸咯。
我陪您过去?骆窈问。
不用,这儿我比你俩熟。
老爷子今天穿了件褂子,特意起了个大早将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像年轻时候当兵的模样。
你猜爷爷这时候为什么要去后台?骆窈歪着身子问。
纪亭衍猜:怕奶奶紧张?
奶奶又不上台。
毕竟是新排的节目,怕徒弟们出错。
骆窈老神在在地摇头。
见状,纪亭衍轻笑,捏捏她的脸:那是为什么?
奶奶有个老搭档,也在剧团当老师,爷爷从年轻时候就开始吃这份醋,现在还没消停呢。
纪亭衍扬眉:所以,爷爷是去宣示主权了?
骆窈嗯了一声,音调调皮地往上扬:你什么时候见爷爷这么打扮过?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谁都一样。
纪亭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离开场还有十多分钟,周围座位陆陆续续来人,到了点后一眼望去座无虚席。
老爷子踩着锣声落座,脸上端着凯旋的得色。
骆窈冲纪亭衍挤了挤眼睛。
台上的主演都不算新人,身着素白的青衣更是位名气不小的角儿,唱腔曲折低徊,刚柔并济,水袖起落间,每个眼神都带着戏。
戏里唱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感性的观众小声叹息,老爷子却轻哼一声:所以说,酸溜溜的书生最不靠谱,嘴上说得好听,全是谎话!
骆窈偏头看他,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阿衍呐,你可别学这做派,花言巧语要不得。
听见没有。骆窈幸灾乐祸地冲纪亭衍做嘴形,男人握住她的手,五指钻入缝隙紧紧相扣,似乎是在证明他的行动大于言语。
骆窈偷笑,挠了挠他的掌心。
奶奶说爷爷没有艺术细胞,可他现下却听得极为认真,手臂搭在腿上打着拍子,时不时晃晃脑袋,简直一个老票友。
末了他还点评呢:这旦角儿唱得没有你奶奶好。
老太太十年如一日地练功,退休后也没松懈过,功底自然是小辈儿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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