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离开,乌云间忽地闪过一道电光,把天幕撕裂,一道暗光随之掠过杭絮眼帘,她眨了眨眼,看向暗光的来源草丛间一个乌黑的枪头。
她把药碗放下,不顾暴雨,冲进雨幕捡起那个枪头。
而后放在手中打量,这个枪头原本应该安在长.枪上使用,可或许是松动了,所以才从木杆上掉了下来,沉甸甸的,与平常所使用的铁器分量相差无几。
杭絮摸索着枪头乌黑光滑的表面,心中总觉得这种触感有些熟悉,抬手的时候,小臂上的袖箭露出半截,她无意扫过,忽然愣住。
匆匆把袖箭取下,与枪头放在一起对比,两种武器同样乌黑的色泽,同样光滑而细致的外表,根本就是同一种材料所制。
她直觉这其中有些异样,却不知是什么,干脆重新戴好袖箭,把枪头也收起来。
晚上写信去问问爹爹这种材料的来源好了,她这样想着。
*
回到偏院,容琤还在昏迷着,她不想叫醒对方,把汤药搁在桌子上,重新坐回床边。
或许是昏暗而静谧的环境,杭絮压抑许久的睡意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她眼皮阖上又睁开,最终支撑不住,趴在容琤身边睡去。
她又做了梦。
梦里,自己躺在床上,耳边是带着鼻音的说话声,是我不好,都怪我连累了你。
他像是哭过一场,说话时会轻轻抽噎一声,要是我的剑能练得再好一点,就不用阿絮保护了。
我以后当阿絮的相公,一定会好好保护阿絮。
哭声让她心烦又心疼,梦里的杭絮睁开眼睛,不要哭啦!
随着眼睛睁开,杭絮也看见了发出哭声的人又是那个脸颊软软的男孩。
男孩脸颊挂着好几颗泪珠,发现杭絮醒了,眼睛很惊喜地睁圆了,然后意识到什么,连忙把脸别到一边,擦去脸上的泪珠。
我没有哭。
骗人,我都听到了。杭絮哼道:我才不要你保护,谁要嫁给你啦!
男孩委屈地看着她,圆圆的眼睛又红起来,我要娶你!
他脱了鞋,扑到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孩身上的伤口,两只手抱住她的脖子,两个人额头相贴,明明眼泪就要落下来,神色却那么固执,我一定会娶你的。
泪珠滴落在她的脸上,有种奇怪的痒意。这种痒意似乎从梦中传到了现实,半梦半醒间,杭絮总觉得脸上痒丝丝的,像是有什么凉而软的东西在轻轻触碰。
不知过了多久,杭絮迷蒙地睁开眼,头顶是层层叠叠的帷幔,她撑起身子,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转过头。看见床里侧的半躺着的容琤,下意识说道:你醒了啊。
对方声音低低的,带着虚弱的意味:醒了一会儿。
杭絮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自己盖在被子里的身体,愣了好一会儿,呆呆问道:我怎么在床上。
容琤:我看你躺在床边一直皱眉,睡得不安稳,就把你放到了床上。
他看见对方有些怔愣的神色,指了指两人间的距离,补充道:床很大,我们隔得很远。
杭絮无言以对,这话与大湾村她说的如出一辙,叫她如何反驳,她只能把被子掀开下了床。
闷闷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容琤回答:申时了。
竟然睡了快两个时辰!那药她朝桌子看去,药碗还摆在那里,乌黑的药汁已经凉透。
她懊恼地叹口气,穿好鞋,下床重新端起药碗,没有回头看容琤,匆匆地说着:药凉了,我叫人热一热。
说罢推开门离开。
杭絮端着热好的药回来时,容琤仍半躺在原位,许是听见了门开的动静,凤眼朝杭絮看去,明明没有任何神色,她却觉出了几分期待。
她把药放到容琤手上:这是宋辛配的,补血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
容琤仰头,喉结动了数下,一碗药便喝得干净,只是微蹙的眉头,显出这药不负于它漆黑外表的苦涩。
杭絮把碗拿回去,再座下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细心地展开包装,露出里面几颗雪白的糖莲子。
厨房里没有杏花糖,她把拈起一粒沾着糖霜的莲子,放在容琤手上,委屈你吃一吃糖莲子啦。
第38章第三更鲁州仇氏
小厨房这几天总飘着苦涩的药味,来往的厨子厨娘嗅一口,就觉得从鼻子苦到了心里,不禁可怜起那位喝药的人来。
杭絮坐在冒着烟的药炉子旁,把呛人的烟扇开,若有所思地看向忙碌的云儿,问道:云儿,你说药里可不可以放冰糖啊?
云儿正咚咚咚地切着菜,闻言严肃反驳:小姐可别放什么东西,这药都是配好的,多一点东西药性就没了!
她把切好的葱花拢到磁盘上,这才抬眼,看见自家小姐坐在药炉子旁,立刻动起来,放下菜刀,把杭絮拉起来,推到厨房外面,头疼的嘱咐:小姐,里面烟气那么大,你别进来了,药我看着,等熬好了再告诉你,你去看王爷吧。
杭絮看着厨房的木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无奈地转了个身,嘴里无声嘟哝几句,她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容琤相处,才在这里耗时间啊。
她没处可去,在檐廊下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花园,看见值守的侍卫,找了一个问道:你们太守现在在哪里?
侍卫看见杭絮,猛地想起那天一脚踢开流民,把自己从刀下救出来的人,顿时恭恭敬敬回答:太守和宋大夫去地牢审问抓住的流民了。
杭絮起了兴趣,于是问道:地牢在哪儿?
侍卫挺直身子,整整剑鞘的位置:我带王妃去吧。
*
地牢就在太守府的外院,穿过几道门,就到了地方。
杭絮谢过侍卫,踱着步子下了地牢,虽是地下,却不显得昏暗。处处点着烛火,她转过几个空荡荡的监牢,就到了正中间的戒律室。
宋辛欢快的声音传来:要用药吗,我带了好多种呢,你看看,要哪个,这个是
另一个肃正的男声忙打断:不必了,这些都是受鼓动的灾民,不需用药。
她走进,故意发出了些脚步声,坐在桌前的仇子锡与宋辛一齐转头看来,宋辛不十分惊讶的模样,喊一声:小将军,你也来了呀。
仇子锡则站起来:地牢脏污,王妃为何
话说了一半,他自觉停了嘴,暗恼自己没改过来思想。
他四处看看,见没有多余的椅子,便想把自己的让给杭絮,可宋辛早先行一步,把自己的椅子拖向对方,笑嘻嘻道:来,小将军坐。
杭絮施施然坐下,仇子锡讪讪坐回去,又想起到什么,喊一声:把人带进来。
侍卫把数十个带着枷锁镣铐、衣衫褴褛的灾民推进来,那些灾民一看见仇子锡,便破口大骂,什么狗官,黑心贼,市井间的难听话并没有让他的脸色有丝毫变化,他向侍卫使一个颜色,对方大喝了几声,骂声终于不甘不愿的停息。
仇子锡这才提起笔,蘸点墨水,问道:你们为何围攻太守府?
一个灾民愤愤出声: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狗官独吞了粮食,还说什么被火烧了,我们不过是想找个公道!
他写了几个字,继续问道: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没有人回答,仇子锡也不恼,淡淡道:拒不回答审讯,按例鞭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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