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那人跟塔拉部达成某种协议,锻造兵器,配备给塔拉人,组建精良的军队
塔拉有了军队,扫清草原各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南下,直奔京城?
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呼之欲出。
杭絮叹一口气:我也只是猜测,可能那个努尔来自塔拉,只是个巧合罢了。
容琤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这个可能。
我现在就去给皇兄寄信。
第66章一对木雕
今日是个罕见的晴朗天气。
那天的暴雨虽然只下了半日,但此后一直阴雨绵绵,过了两三天才算真正晴下来。
这一晴便是热烈的天气,连清晨的阳光都显得刺眼,到了午后,已经能感受到热气蒸腾,地面滚烫。
似乎在六月中旬的这一天,扬州的夏日忽然到来。
*
这几天整个太守府也算平静无波。
仇子锡的政务不算太忙,陈舟虽然心里藏着许多坏水,但在政事上也没落下心思,等把那些被掳去锻造兵器的灾民送回去,他便闲了下来,等着岑玉堂的图纸。
说到陈舟,他和努尔被审了许多回,前者把知道的都说了,但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后者的地位明显高一些,但嘴硬无比,对待问题不是嘲讽就是闭口不言,动刑也没什么用处。
岑玉堂已经三天没有出门,连食物都由下人送进书房,有人夜半起来,看见那屋的灯还是亮着,不知什么时候才熄。
*
云儿一大早就起来,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到外面,放在院子里晒起来。
需要晒的东西都是些衣服、书本之类的,云儿蹲在地上,把那些七零八碎的书籍纸张铺展开,又把衣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杭絮左右无事,便搬了凳子到檐下,跟云儿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什么内奸、假死、兵器或许是她看多了话本,因此把这事讲得跌宕起伏,引得云儿一心听故事,连手上的事也忘了。
云儿手里揪着一件衣服,神情苦恼,那小姐,这事最后要怎么办啊,那些人能被抓住吗,真的有人想造反吗?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轻飘飘的,生怕别人听见。
这些事也不归我们管,杭絮道,等陛下知道了消息,自己会派御史台的人来监察。我们要是太过上心,反而是逾矩了。
也是就在扬州,天高皇帝远,她和容琤才能不经通报,随意带兵,到了京城,那可就拘束多了。
云儿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婴儿肥的脸颊颤一颤,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小姐说的对,这事要让御史台来操心,我们想再多也是没用的。
她低头把地上的东西整理好,又去卧室里把被子搬出来,一大床被褥扛在云儿小小的肩膀上,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杭絮把袖子折起来,想去帮忙,却被云儿给推了出来。
小姐快出去,你做这些干什么,我一个人搬得动!
她话说得豪气,可才走了几步,就累得把被子放下来,叉着腰喘气。
而后瞪一眼又站起来的杭絮,走出院子去叫人帮忙了。
没多久,一个穿着布衣的下人跟着云儿进来,两人一起把被褥抬出来,铺到热得烫人的青石板上。
那个仆人也是个女孩,看着比云儿小上两岁,把被褥掸好,还帮着云儿晒衣服。
云儿姐姐,这斗篷好漂亮啊。
女孩把一件毛绒绒的斗篷搭在竹竿上,抚摸着上面精细的暗纹,忍不住出声。
云儿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当然好看了,这些衣服都是我在京城特意挑选,带过来的,可惜
她瞧一眼杭絮,我家小姐看都不看一眼,现在都入夏了,这些衣服也穿不上了。
杭絮原本在檐下悠闲地喝茶,闻言坐直了身,左右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解:怎么了,我身上这件也挺好看的啊?
她今日穿着浅绿的翡翠革丝襦裙,因为太热,没有穿一套的外裳,而是罩着一层同色的烟罗衫,头发也被云儿强硬地摁在梳妆台前,梳了个随云髻。
她端了茶想喝一口,抬头时,正好看见那女孩看她,也回望过去,朝她弯唇笑一笑。
女孩呆住,脸上腾起两朵红晕,把头转开,看向云儿,声音带了些结巴,云儿姐姐,王妃这样子还不好看吗?
杭絮坐在檐下,一手撑着脑袋,随云髻因她的动作垂向一边,几缕发丝落下,阳光越过屋檐,她的脸被切割成半明半暗,明的那一半,肤色几乎成了半透明的金色,连眼睫也闪着光,无一处不细致。
抬眸向女孩看来时,杏眼水一般波光荡漾,浅绿的纱衣在阳光下也雾一样朦胧,整个人不像真人,倒像、倒像女孩想了想,像太守大人给他们看过的,那什么仕女图中的人物。
云儿把手中的金丝白昙织锦裙重重地搭在衣架上:今日要不是我逼着小姐,你估计还是要穿那套窄袖的胡服!
杭絮放下茶杯,避过云儿的目光,声音透出点心虚:那种衣服方便嘛。
在京城的时候,就算她很少出门,但为了应付客人,以防万一,还是每天都穿得合规,但来了扬州,没了规矩,自然是怎么舒服怎穿,连头发也是随意地挽个髻,以方便为主。
最后还是她服了软,答应云儿,以后尽量不穿胡服,好好穿衣服,对方这才满意地点头。
女孩叫露枝,帮着晒完了衣服,朝屋里看了看,提议道:云儿姐姐,要不我们把那些桌子柜子也拿出来晒吧?
云儿一愣,那些也要晒?
露枝郑重点点头:当然要晒的,这些天净在下雨,那么湿,这些木头里面肯定也进了湿气,不晒的话,没几年就要烂了。
北方很少有这种天气,南方的习惯,云儿也是现在才知道,于是又跟露枝进屋子,把桌椅柜子搬出来晒太阳。
露枝蹲在柜子前,把每层抽屉都拉开,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要清理的地方,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时,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头模样的东西,疑惑道:云儿姐姐,这是什么?
杭絮听见声音,也随意瞟了一眼,接着意识到什么,身体一僵。
云儿接过这东西,放在手里看了看,是个木雕,还挺精致。
不错,这个木雕正是那日杭絮从摊主手中买来的,雕的是幼年的容琤,摊主手艺好,自然精致。
杭絮带回家后,每天晚上都要悄悄看两眼,玩一玩,然后藏进床头柜子的最下面一层。
这几日事情太多,便有些冷落了木雕,一时竟忘了这事。
她暗自懊恼,在云儿搬柜子出来时,就该警醒的!
云儿把木雕朝杭絮的方向挥了挥:小姐,你认识这东西吗?
杭絮喝一口茶,清咳两声:这木雕是我买的。
小姐还喜欢这种东西啊,我都不知道。
她神色淡然,看着可爱,就买下来了。
云儿把木雕左右瞧瞧,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挺可爱的。
木雕的形状是一个小孩,鼻头微皱,眼角还带点泪水,像刚哭过,他坐着地上,仰头看着前方,似乎在期待什么。
这木雕的每一处都逼真无比,无论是眼角的泪滴还是衣角的褶皱,皆完整雕了出来,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能听见他发出小声的抽噎,脸颊的婴儿肥一颤一颤。
小姐,这木雕在哪儿买的啊,我也想买一个。
是庙会时候的摊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杭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云儿身边,好了,给我吧。
她把木雕拿回来,收进衣袖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
云儿把杭絮的屋子收拾完,又盯上了容琤的屋子。
这个偏院颇大,连卧房也有两间,一东一西,正好相对,杭絮的那间在东侧,房门大开,空荡荡的,与容琤紧闭那间紧闭的房门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