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若你们一旦犯错,我就将其清退,那世上哪有可用之人?
容琤起身,绕开椅子,来到卫陵面前,垂下凤眼看他,站起来。
对方扶着书桌,慢慢站了起来,明明没有跪多久,却踉跄了两下。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容琤,王爷不打算把我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没想到比我预料的早了许多。
这还多亏了阿絮。
谈到杭絮,容琤的声音里多了笑意。
随即神色又敛下来,你是个聪明的人,我相信经过这一遭,以后会有所改变。
卫陵挺直身子,手背胡乱擦两把眼睛:王爷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注意,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你明白就好,容琤点点头,既然说清楚了,那便出去吧。
不行!卫陵却道,王爷不罚我点什么,我不安心。
容琤沉吟一番,道:就罚半年的薪钱如何?
对方连连点头,不说半年,一年也行!
卫陵脸上终于又挂起笑,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屋内,容琤也无奈地笑起来。
*
第五天清晨,岑玉堂终于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带着一大沓图纸去找仇子锡。
那时众人正在大堂谈着公务,看见他的模样皆是一惊。
这眉眼修长,神态倨傲的年轻人此刻脸色苍白,嘴唇沾着几点墨迹,神色却亢奋无比,眼眸发亮。
我画出来了。
仇子锡闻言,神色惊喜,迈出几步去迎对方,岑郎中快坐,你手上的可是图纸?
岑玉堂点点头,也向仇子锡走去,可刚一迈步,就整个身体向前倾去。
还是离他最近的杭絮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岑玉堂轻飘飘的体重让她有些惊讶,这人怕不是几天都没怎么吃过饭,光顾着画图去了。
她把人提到椅子上,这才放开手。
仇子锡赶过来,给岑玉堂倒了一杯热茶,问道:岑郎中身体可还撑得住?
岑玉堂端起茶啜了一口,摇摇头道:无事。
说罢,他把茶杯放到一边,又把茶壶也推到一边,将手中的图纸铺在桌上,诸位请看,这就是扬水东西岸分水堤的完整营造法式。
所谓营造法式,不止包含着一副分水堤的图画,还有着结构形式、尺寸比例、各部分所需材料种种信息,有了这样一份东西,扬水分水堤的建造,才算真正开始。
仇子锡拿起图纸,一张张仔细地看起来,他虽没有学过水利,但这些日子事必躬亲,跟着工匠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水利建造的东西。
此刻看着这份营造法式,他竟微微颤抖起来,太好了,依照这份东西,我们就能造出堤坝。
他看了许久,终于放下图纸,望向岑玉堂,感叹道:多亏了岑郎中,仇某虽不甚懂,但也明白,这一份营造法式,不知要耗废多少心力。
岑玉堂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我只不过借了前人的成果,如果没有那位李太守的图纸,断不会如此轻易就完成。
岑郎中不必如此抹杀自己的贡献。
仇子锡将图纸收起来,站直身体,我现在就去召集工匠,早一日开始,水患便早一日断绝。
年轻的郎中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我随太守一起。
而后被一只手按到椅子上。
容琤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低头看向岑玉堂:这事有我与仇太守就够了,岑郎中这两日好好休息。
对方想反驳,却被杭絮的一句话熄灭了心思。
你现在撑着去,等过几天病倒了,是想躺在床上督造吗?
岑玉堂重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不甘不愿道:那还请王爷太守今早召集工匠。
*
容琤与仇子锡的动作实在迅速,不过三日就把近千的人手召集完毕,按分工分成不同的小组,运送砂石的队伍提前开始动作,扬州城里一时满是烟尘。
宋辛从学徒嘴里得知了这消息,趴在病床上也闹着要去看一看,还是杭絮正好也要去,让人把宋辛抬上牛车,在孙大夫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出发了。
牛车驶出扬州城,路面从平坦变得颠簸,宋辛趴在孙大夫特意让人铺的褥子上,哎哟地叫起来。
小将军,这路怎么都是石头啊,颠得我脑袋晕。
谁让你非要来,受了伤不好好养着,要看人建堤坝。
受了伤怎么就不能出来了!宋辛从身旁抓起一顶草帽,搭在脑袋上,遮住猛烈的阳光。
我还没见过大河呢,碰到这种事,当然要来见识一下。
等我伤好就要回去了,那时候就看不到了。
宋大夫说得对,前方赶车的秋岭也应道,这种事情多难得呀,王妃你们去了京城,可就见不到了。
听见他谈起京城,杭絮有些愣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扬州待了两月有余,从暮春到仲夏,阴雨绵绵到旭日晴朗。
建造堤坝一事也已步入正轨,距离离开的日子,确实不远了。
*
牛车照例在鹈鹕村停下休息了会,秋岭跳下车,去人家讨口水喝。
杭絮也下车舒展筋骨,展目望去,原本热闹的鹈鹕村却是静悄悄的一片,没多少人声。
她有些疑惑,四处走了走,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吱呀一声。
侧头望去,一位妇人正走出自家院子,那妇人身体丰腴,面容和善,正是沈春花。
春花挎了个大篮子,关上门便匆匆走起路,连路边的牛车也没看见,还是杭絮出声打了招呼才回头。
哎呀,杭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春花看见杭絮,立刻笑起来,提着篮子走过来。
杭絮也笑道:扬水边正在修建堤坝,我正准备去那里看看。
春花的声音惊喜起来:这不正好吗,我也要去那里呀,跟杭姑娘同路!
她有些讶异:春花姐也去那里?
对方点点头:对嘞,听说太守大人要召集人手修建堤坝,大家都想着去帮忙,我家铁牛也去了,我现在就是要给他送饭去。
杭絮一愣,重新看了看这个寂静的村庄,所以村子里的人,都是去扬水边了?
当然都去了,等堤坝修好,就再也不发大水了,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去帮忙,不止男人,连王大爷也去了,要不是我得做饭看家,我也要去。
她重新看向春花,春花姐,既然都要去,不如我们载你一程吧,车上的位置也够大。
喝饱水的秋岭听见这话,也热情地邀请春花上车。
这位妇人也不推脱,干脆地答应了。
*
春花上车后,才发现上面还趴着一个宋辛,之前因为车板的遮挡,一直没有看见。
宋辛把脑袋上的草帽拿开,冲春花打招呼:春花姐,好久不见啊。
春花弯下腰仔细打量,看见他熟悉的圆脸圆眼,这才发现这人就是那天给仇太守治病的大夫,不禁有些惊讶。
您是宋大夫?
宋辛高兴地点点头,春花姐还记得我呀。
春花也笑起来,宋大夫不知道,我记性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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