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从她离开到现在,也差不多一个时辰,确实挺久的。
既然已找到夫人,那属下先通知兄弟们。
壬七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筒,轻轻一拉,咻地一声,小筒飞出闪光,闪光直射向天空,最后炸成晴空下一道黯淡的银色烟花,同时发出清脆似鸟叫的声音。
杭絮抬头看去,晴朗无云的蓝天下一道极浅淡的痕迹,若不是她有心搜索,根本发现不了。
她问道:这是你们之间的联系方式?
壬七颔首:回夫人,这烟火是主子发明的,声音似鸟鸣,不易引人注意,光亮留存时间久,用于联系十分方便。
原来如此,杭絮点点头,也来了兴趣,回去后向他要点。
不一会儿,各处也响起类似的鸟叫,她数了数,一共有十九声。
壬七出声道:夫人,兄弟们都已回复,他们会帮忙拦住搜查之人,我先带您离开吧。
好。
两人正要离开,杭絮却忽地问了个问题。
壬七,你身上有银子吗?
壬七闻言,回头看着一脸郑重的夫人,斟酌道:回夫人,属下身上有二两碎银,是刚发的月银。
她放了心,二两够了,你把银子借我,我回去就还你。
壬七愣愣点头,从怀里掏了银子,放到杭絮冲他摊开的手心上。
杭絮接了银子,在窄小的院子里走一圈,最终把银子放在草棚下灶台上的铁锅里面。
等这家人做工回来,要做饭的时候,一掀开锅盖就能发现里面的钱,这就当作她拿了人家唯一一件干净衣服的补偿好了。
*
壬七虽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但身材高大,在人流中明明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可过往路人,偏偏就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两人。
走在他身边的杭絮暗暗惊讶,心中猜测这或许就是暗卫的独特隐藏技巧。
到了渡口码头,又一路上了大船的最顶层,壬七禀报一声告退了,身影一闪,不知和他其余十九个兄弟隐藏到了何处。
杭絮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月钱还没还呢。
*
顶层的阳光实在是好,杭絮眯着眼一路来到房间,推了推门,没推开,门上的锁叮当响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容琤不是回来了吗,怎么门还被锁了?
容琤不在的话,卫陵也该在,两人都不在的话,云儿又去哪了?
她用力推了几下,确定门被锁住了,又来到隔壁宋辛的房间,这回推开了,而后被扑面而来的苦涩烟气呛得咳嗽连连。
欸,小将军,你回来了啊,事情办完了吗?
办得差不多,咳咳,找到了个有咳有用的东西。
宋辛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两只手胡乱挥了挥,算是帮杭絮把周围的烟气扇走。
杭絮咳嗽着退到门外,呼吸了几下新鲜的气息,这才重新进去,她擦了擦微红的眼角,问道:你又在里面弄了什么?
她被扬州的生活麻木得失了警惕,竟然忘了宋辛这人的老本行是制毒,最喜欢在屋子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宋辛又坐回了一张小凳子上,继续盯着炉子上的一罐东西进门原本是会客的厅堂,被他弄成个药房。
在书上看见个挺好玩的方子,随便搞一搞。
他从周围零零碎碎的药材里抓了一小撮,掀开盖子扔了进去。
杭絮没忘来这是问事情:隔壁怎么一个人都不在,门被锁了,我进不去。
在自己的地方,锁门是个没必要的事,可如今几人在船上,来往船客身份复杂,他们的屋子里又有许多机密,没人在的时候,自然是要把门锁起来,避免外人进入。
宋辛坐直了些,想想道:我们吃完饭后,卫陵一个人出去,好像要买什么东西;
王爷和云儿跟我回来了,不过刚才听到了关门声,没想到两个都出去了。
他们没跟我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杭絮点点头,靠在墙上:那我在你这待会儿。
小将军随便坐吧。
宋辛从身旁拿了一个凳子,向杭絮这边推了一把。
凳脚在地板上摩擦,离杭絮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地停下来,还发出了咚的一声。
哎呀,撞到东西了。
他站起来,动手把凳子搬到杭絮身边,又弯腰把挡路的东西踢到一边。
杭絮在凳子上坐下,室内昏暗,她刚进门时眼前一片黑暗,现在才看得清周围。
她朝宋辛踢开的东西看去,地上分明是两个人影。
陈舟和努尔仰躺在地板上,四肢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眼白通红,脸上满是泪痕,下显然也是被宋辛熬的东西熏到了。
她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努尔似乎听见了声音,艰难地移动着眼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杭絮朝他微微一笑,又坐了回去,你药下得分量挺足。
努尔也只能用眼神来表示恨意了,他连脑袋都不能移动分毫。
那可不,宋辛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每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下药。
他们怎么躺在这里,不是一直待在里面吗?
我不是在熬药嘛,把他们两拖出来,本来是想试药的,但还没熬好,你就来了。
杭絮点点头,看向那冒着青烟的药炉,带些怜悯地扫了眼地上二人。
啊对了!宋辛忽地喊起来,之前云儿好像给过我一把隔壁的钥匙,小将军等着,我去找找。
他没等杭絮回答,就跑到内室,翻箱倒柜起来,没一会儿就捏着把钥匙回来了。
宋辛把钥匙递给杭絮:喏,小将军,钥匙给你,你想回去就先回去吧。
她攥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借力起身,拿走钥匙:谢了。
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坐回来了原位,背对着杭絮挥了挥手,小将军再见。
*
杭絮打开门,慢吞吞地穿过正厅,打开内室的门,来到床边,接着张开双臂,倒在床上。
脑袋埋在柔软的被褥里,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嗅到一点奇异的干净香气,身体每个角落都升起一股疲惫感,连带着脑子也昏沉起来。
唔,云儿换熏香了?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刚才去太守府那一趟,虽然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杭絮的精神却万分紧绷,生怕被人发现身份,最后被侍卫用箭指着,她心脏跳得飞快,远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她翻了个身,仰躺在褥子上,迷迷糊糊望着浅色的帐顶,脑子里把自己的言行复盘一遍,确定从始至终,自己的容貌都被面纱和发丝遮挡着。
即使风吹起头发,被容敛看见了眼睛又如何,世上生着一双杏眼的女子何其多,可不是独她一个。
再者,杭絮故意改变了声线,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有些疯态,像个不怕死的女孩,与自己本身的性情大相径庭,就算日后在京城接触,他也应当认不出来。
她把方方面面都想了一遍,这才长舒一口气,在褥子上打了个滚,感觉背上有什么东西硌着,手伸到背后,把束发的布条扯下来,扔到地上。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起身,打算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杭絮现在穿的衣服可真是复杂极了,外头是一件在别人家随便拿的外衣,颜色朴素,中间是一层水红色的纱衣,薄而微透,最里面是自己的里衣,三层叠在一起,她竟也没觉得多热。
在自己的卧室里,没人进来,杭絮也不拘束,把衣服一层层脱下来,□□着在屋内翻找干净衣服。
拉开床头的柜子,里面空无一物,她喃喃自语,我记得云儿应该把衣服放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