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道:将军不知要等候多久,奴去给几位倒些茶吧。
只是刚欲离开,书房便打开一条缝,一个小太监从里面钻出个脑袋,低声道:公公,陛下喊你呢。
刘喜动作一顿,歉意地笑笑,转身进去书房。
只是不一会儿又出来,朝杭文曜道:大将军,陛下请您进去一议。
杭文曜点点头,向书房走去,杭絮与杭景紧随其后,没几步却被刘喜拦住。
欸,两位停步,陛下只说让将军进去。
杭景一愣,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刘喜摇摇头:这是陛下的意思,奴也不清楚。
又道:前方便是御花园,两位若是无聊,可以去赏一赏花。
杭景挠挠头:我听别人说,外臣好像不能去御花园吧,难道我们要偷偷进去?
刘喜笑起来:杭公子忘了,你可不是外臣,你是瑄王妃的亲弟,算不上外臣。
他转向杭絮,这一刻才忽地想起来,对方不只是自己的姐姐,还是个王妃。
杭絮看这发愣的弟弟,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发什么呆呢?
杭景回神,若有所思道:我发现自己总是会忘了阿姐已经嫁人这件事。
忘就忘吧,不是什么大事。
杭絮向刘喜道谢后,便拉着弟弟往御花园走去。
*
御花园是前朝末帝心血之作,一步一景,奇巧万千,纵使已是七月,花园内芳妍不再,却不让人觉得景色枯燥。
杭絮放眼望去,喃喃道:怪不得景帝夺位后,连宫殿都砸了重建,却独留下了御花园。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游荡,杭景时不时指给杭絮看几株漂亮的花植,竟也不觉得枯燥。
走到一处怪石林立的地方,杭絮忽地一顿,拦住杭景。
对方疑惑地看向她,正要出声,又被堵住嘴。
声音小点。
杭絮低声嘱咐完才放开。
杭景果然放小了声音:阿姐,前面怎么了?
他知道自家姐姐听力灵敏,总能提前听到写东西。
前面有人在争吵。
有人争吵是件很常见的事,但放在皇宫里,却是极稀有的。
杭景眼睛亮起来,听见有人争吵,比起疑惑,他更多的是好奇。
阿姐,他扯扯杭絮的衣袖,我们去看看吧。
杭絮迟疑一会儿,点了头。
她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在她听来,那道急切的女声中,不时响起的淡淡男声,竟有些像容琤的声音。
第90章十六公主
何故在此喧哗?
杭絮隐约听到这冷淡的男声。
越走近,声音便越清晰,最后连杭景也能听得清楚。
透过假山的缝隙,可以看见小路上站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宫女服饰,正对着假山,面容有忿忿之色;另两个背对,只能看见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姿纤细修长,看背影却给人一种畏缩之感,另一个身量修长,高出其他两人一截。
杭景盯着那男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疑惑道:这个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杭絮瞥他一眼:他是你姐夫。
王爷,您给奴婢评评理。
宫女忿忿道:我正忙着去给大皇子送衣服呢,结果被十六公主撞到,衣服落在地上,全脏了。
这让我如何跟大皇子交代,我一个小宫女,可承受不起责罚。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背对着假山的十六公主不住低着头,声音细弱,满是愧疚。
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对方:这是我的玉佩,你带给大哥,说明是我的责任,让他不要罚你。
宫女夺过玉佩,仍不停歇:光有凭证可不行,谁知道大皇子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这玉佩是我偷的呢!
十六公主声音添了些焦急:那要怎么办?
母后让我申时去坤宁宫,现在快到时间了,嬷嬷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再商量?
她的语气带着祈求,明明自己是一位公主,是陛下的女儿,身份高贵,锦衣玉食,可面对强势的嬷嬷,却唯唯诺诺,反倒成了下人一般。
杭絮看着十六公主微弯的背影,脑海中忽地浮现回忆。
几个月前,招待科尔沁来客的一次宴会上,这位十六公主似乎也畏畏缩缩地同自己搭话,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那张明艳大气的脸,本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她叫作容攸。
若不是容攸自曝出身份,杭絮绝不会把她同皇室的公主联系在一起。
宫女依旧不依不挠:那可不行,谁知道公主这一去要花多久。
她看向容琤,啪嗒跪下来:王爷,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容攸的目光也颤颤投向容琤:小小叔叔,我、我不是有意的。
声音里满是畏惧。
容琤只说了第一句话,而后一直在默然观望,现在,他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你说十六公主撞倒了你,把衣服弄脏了?
宫女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假山后,杭絮看着容琤伸出手:衣服给我。
宫女把托盘上乱糟糟的衣服拿起来,递给容琤。
隔着几丈的距离,她能轻易看到衣服上的划痕和泥土的黑色痕迹,以及缝隙中夹杂的几片花叶。
容琤只扫了一眼就把衣服扔了回去,宫女手忙脚乱接住,丢在一边。
你是在何处被撞倒的。
宫女指向不远的一处地点,就在那里,我正走得好好的,忽然
别说话,我没有问你其他事。
容琤凤眼低敛,菱唇微抿,神色冷酷至极,在外人看来,全然一副马上要动起大怒的模样。
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膝盖在地上磨蹭着后退了几步。
若是杭絮看见,定然要发笑,因为容琤摆出这副神情,不过是正在沉思罢了。
容攸怯怯地开了口:小叔叔,我、走走得太快,没有看清路,才撞倒了嬷嬷,不是故意的
容琤朝她瞥去一个眼神,对方立刻熄了声。
算起来,容攸与容琤的血缘关系不算浅,容攸还能叫他一声小叔叔,只是面对他的神情,却不像见了亲人,反倒像面对一个严苛的审判者。
不必再说,我已知晓。
他看向跪在地上宫女:你说这衣服是被十六公主撞倒,所以才沾了脏污。
可为何衣服上有木芙蓉的花瓣?
宫女本还在点头,闻言一愣,看向容琤所指的地方,衣服上的一片粉色花瓣。
她一愣,随后指向不远处,结结巴巴道:花、花瓣是掉在地上的时候沾的,王爷看,那里有花。
她摔倒的地方,确实有几株含苞待放的粉花。
容琤没有转过目光,继续道:衣服上的花是木芙蓉的花瓣,但那处地方,种的是月季,一株木芙蓉都没有。
他继续说道:你摔倒弄脏了送给大皇子的衣服,为了避免责罚,于是等故意被人撞倒,把罪责推给那人。
容琤原本冷淡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寒气,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或许是木芙蓉与月季的花瓣太过相似,才让你能够如此不知廉耻,诬陷栽赃公主。
不只宫女,连容攸与杭景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