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问起,可是有用?
她摇头:忽然想起罢了。
山下军营里,她向爹爹问起那枚玉佩的来源,由此想到另一枚玉佩。
这两枚都有着奇怪的纹路,虽不尽相同,却让人忍不住想到一起。
容琤的伤好得很快,两日后便行动无虞,正好赶上祭祀典礼。
告祭完毕后,本还要在山上逗留一会儿,然而皇帝或许是太过担心皇后,大手一挥,让众人立即下山。
下山之路比上山更加颠簸。前几日山路垮塌,道路刚清理不久,上面还残留着许多碎石,马车时不时上下起伏一番。
车厢中的杭絮头昏脑胀,恨不得抢过马夫的缰绳,自己赶车,这样反倒不晕。
马车终于下了山,走上官道,晃悠悠越过军营所在,向皇城驶去。
离城门还剩一里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御林军从中心散开,围绕在御驾周围,隔开人群,以作保护。
城门口人流众多,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刺客混在其中,因此需要早做准备。
路面越发平坦,杭絮隐隐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满是烟火气息。
离城门越近,喧闹声便越重,她百无聊赖地分辨着里面老人的气息,忽的,她眼神一凝,倾身掀开帘子。
容琤看见她的异常举动,问道:听见了什么?
杭絮皱着眉:奇怪的声音,有人穿着盔甲。
不是御林军身上明光湛湛的那种盔甲,接口摩擦的声音也悦耳好听,而是一种陈旧的、锈蚀的、破烂不堪的盔甲摩擦的声音。
由于无法固定,那盔甲偶尔还碰撞一番,发出叮当的金铁交击声。
她在北疆的战场上常常听见这种声音,没想到回到京城后又一次听见了。
容琤的神色也变得严肃,百姓中出现身穿盔甲之人,这可不是件正常的事情,他沉声道:我去让人搜查一番。
可未等他下车吩咐,那声音的来源便自几出现了。
陛下!陛下救命啊!
一道凄惨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连带着盔甲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刺耳至极。
御林军竖起长.枪,严阵以待,然而从人群中冲出的,乃是一个乞丐模样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甲片破碎,上面沾着许多污迹,已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里头的衣服也一样,带着脏污和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
他的身材高大,却蓬头垢面,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一面喊着,一面向皇帝所在的马车冲过来,到了御林军身边,倏地停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男人咚咚地磕着头,额头立刻出现一片血污,呼喊不停:我有事要报,请陛下一听!
御林军早已把人围住,枪尖刺向男人:来者何人,何故在圣驾前喧哗?
男人没有理会御林军的问话,依旧一边磕头一边喊话,声音大而凄惨,传出去了很远,四周的百姓停下动作,纷纷窃窃私语。
见男人不回答,御林军也失了耐心,两人上前,架起对方的两只手臂,把他拎了起来。
男人胡乱挣扎,却无济于事,被御林军带着经过御驾旁边时,他忽然加大的声音,朝帷幔喊道:陛下,救救北疆,救救北疆啊!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被渐渐带远,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慢着!
御林军动作顿住,回了头,皇帝把帷幔掀开一半,露出沉肃的面庞:把他带过来。
男人被反绑着双手,带到御驾旁边。
你方才所说救救北疆是为何事?
他抬首,露出一张布满尘土的脸,以及一双浑浊的眼睛,北疆、北疆有大难,草原蛮族不日就要进攻,守不住了,北疆守不住,大宁也守不住了!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一御林军出声呵斥道:你这乞丐,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大宁四海升平,怎会不守!
皇帝的脸色却沉重起来,他一挥手,止住御林军的呵斥,对男人道:你这话是何意?
男人正要说什么,脑袋晃了晃,忽的向前一倾,重重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皇帝皱眉,刘喜,你去看看。
刘喜应声,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仔细检查一番,道:陛下,这人几处伤口已经溃烂,脸色青黑,是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他试探着问道:奴才把人带回去先治着?
皇帝没有同意,反而转向一边:你过来。
杭絮一怔,穿过御林军的包围圈,走了过去,从男人冲出人群开始,她就下了车,在一旁看着。
听见他那惊世骇俗的语言,也并未太过在意,兴许又是一个装疯卖傻的。
皇帝见杭絮走过来,重新看向晕倒的男人:你去看看,这人穿的是不是北疆的盔甲。
军队盔甲皆为制式,由兵部统一制造,每一件都花费甚重,绝不会外流,的确是辨别身份真伪的好办法。
杭絮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蹲下去,捏住一块甲片仔细观察,摸过上面独特的花纹,心一点点沉下来。
许久,她重新站起来,抬首看向皇帝,低声道:回陛下,的确是北疆制式盔甲。
第120章柳阳景微微笑起来,有
男人最后被带进了队伍,皇帝嘱咐刘喜,待这人醒来,务必盘问清楚身份。
杭絮站在一边,看男人的四肢被人拎起,带到别处,他满是尘土的脸带着一种北疆特有的风霜,他的盔甲、他的身材,活脱脱就是一个北疆的士兵。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男人会出现在京城,用凄惨的语调,喊着如此石破天惊的话语?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回到皇宫后,皇帝很快同意了皇后与陆太医的请求让宋辛也留在皇宫,为皇后调养,顺便把对方周围的服侍人数又加重了不少。
杭絮重新开始在大理寺与王府来回的生活,派出晋州打探消息的人手已经回来,容琤也忙碌起来。
柳阳景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她已从寺丞口中得知,这人实在效率惊人,短短五日,就已经把该查的都查了一遍,连仲武与杜羲纬何日何地见过几面,都清清楚楚。
她到来的时候,柳阳景正在写着什么,见有人靠近,也不停笔,她便低头去看。
纸上洋洋洒洒已有数百言,从杜羲纬犯案开始,把他如何挑选人手、如何运出图纸、如何销毁证据、如何隐匿写得清清楚楚,且桩桩与现有的线索相合。
半刻钟后,柳阳景放下笔,不看身旁的杭絮,抖一抖生宣,放到一边。
她只好出声问道:柳大人在写诉状?
一般的案子,诉状一般由苦主请人写成,,不过像这种大案,无人上诉,由官员代为书写,也不是没有。
不过是一点猜测,称不上诉状,许多部分尚存疑,还不是断案的时候。
他站起来,终于看向杭絮:我今日要去兵部侍郎的府邸一趟,王妃既然来了,正好一起。
杭絮颔首:现在就走?
现在启程。
杭絮松松拉着缰绳,漫无目的地思索着。
上回柳阳景几乎把整个杜府都搬空,物证全在大理寺,这回再来,要找的只能是人证了。
杜夫人,还有杜津远,他要做的,大约就是从这两人口中问出点什么。
不出她所料,来到杜府的会客堂,柳阳景并没有派人去搜查,反而自顾自倒了杯茶,和座上的杜夫人说起话来。
杜夫人脸色相比上次,更加憔悴了些,神色忧愁,肤色苍白,可见到柳阳景,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柳大人,不知案情进展如何,我家夫君在狱中可还平安?
杜府被大理寺的人团团围住,不能出门,自从上次杜津远偷偷跑出去后,周围的防护更严密了些。
杜夫人在府中忧心忡忡,却无法作为,愁郁压得一张脸满是憔悴。
杜夫人放心,柳阳景温声道,案情进展喜人,至于杜侍郎,他在狱中也并未吃什么苦头,身体还算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