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淼顿了顿,道:前些日子,将军差属下去找那玉佩的线索。
如今属下有了眉目,却无法联系将军,只能来找小姐。
是那孤女的线索?
杭淼点点头:不错。
杭淼禀报完毕,便又飞入树丛,不知去了何处,看他这来去自如的模样,说不定早已跟王府的暗卫通好气了。
杭絮把写满消息的宣纸妥善折好,放在胸口,抬头看去,天幕仍黑得不见一点晨光,她这才轻轻打开屋门,进了卧房。
绕过屏风,里间的床上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人。
也不知从何时起,杭絮与容琤两人间的分房而睡,变成了心照不宣地同榻而眠。
她脱下外衣,放到一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越过容琤,一点点爬到里面,最后盖上被子,松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又睁开,直视着黑逡逡的床顶,脑中没有半点困意。
白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放映,她掐掐掌心,压下心中的惶恐不安。
面对杜津远时,她的说辞坚定,对方震惊,她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
不许惶恐、不许颓废、不许以泪洗面、不许一蹶不振、更不许像前世一般,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她必须把所有的害怕和绝望压下来,用比以往更理智的态度去面对这一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把爹爹救出来。
可杭絮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她平静的表面下是一层盖子,盖子下是被压抑的汹涌情绪。
万一呢、万一她太没用了,救不了爹,救不了阿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杭家重蹈覆辙,连真正的凶手都找不到,甚至还要连累珟尘。
她睡不着,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夜,感觉到容琤熟睡后,才下了床到院子里。
杭絮转了个身,注视着容琤平静的侧颜,现在看来,又要睁着眼到天明了。
她的目光描摹着对方的轮廓,想着漫漫长夜好歹也算有了个乐趣,床铺却忽地震动起来。
容琤侧过身,大手勾住杭絮的后脑,随后拉近,她的脑袋便紧紧靠在对方的胸膛。
对方的胸膛软中带硬,有一种奇异的弹性,她的鼻子正抵着一条沟壑,有热气自那处腾腾的冒出来,熏热了她被夜风吹冷的脸,让上面的温度一点点升高。
额头被一个温软的东西触了触。
睡吧。
容琤的声音尚带着困意,有一点沙哑,在杭絮的上方低低响起。
杭絮被热气得蒸全身发热,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可在容琤特有的熏香味道中,眼皮不由自主地阖上,没一会儿,她陷入了沉睡。
翌日。
或许是昨日半夜没睡的缘故,杭絮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凉透。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照亮了半个房间。她揉揉眼睛,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昨日的记忆慢慢回笼,因好天气而欣喜的心情又一点点低下去。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出了院子。
云儿看见她,没有像往常一般,问一句小姐怎么起晚了?而是冲过来抱了抱杭絮,接着抹抹眼睛,把凉透的早食放进托盘。
小姐等着,我去给你重做一份。
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过后的沙哑。
等着云儿的时候,门仆过来通报,说十六公主来访。
杭絮一愣,让人把她带进来。
容攸穿着鹅黄的一身衣服,或许是锻炼了身体的缘故,比初见时高上不少,高挑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门仆后面,看见杭絮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絮絮姐姐。她低声开口,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你没事吧?
杭絮笑起来,揉揉对方的脑袋:我能有什么事,阿且不要担心。
容攸抬起头看她,柔和的凤眼里满是关心:我去四夷殿的时候,他们不让我进去。
我偷偷听御林军的谈话,他们说、说杭将军跟科尔沁里应外合,通敌卖国,是个反贼
阿且相信吗?她反问道。
容攸连忙摇头:我不信,絮姐姐这么好的人,父亲怎么可能是叛贼!
还有阿布都和阿娜尔,他们是真心要和谈的,我和阿娜尔约好了,以后要去北疆,到科尔沁做客。
阿布都说十二月是科尔沁的猎狼节,下个月出发正好能赶上,到时候,他要教我骑马射箭,猎一匹自己的狼
她絮絮地说了许多,也许以往几天加起来的话,也没有现在说的多,可某一个瞬间,忽然顿住,眼眶倏地红起来。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别担心。
杭絮伸出手,擦掉挂在对方眼角的一颗泪珠,这些都会实现的。
容攸别过头,捏着衣袖狠狠擦过眼睛,对不起,絮姐姐,比起你,我这些算得上什么呢
阿且相信我吗?
她坐直了,眼角是被大力摩擦后留下的红印:我当然相信絮姐姐。
那就不要哭,阿布都和阿娜尔不会有事,我爹也不会有事。
你一定会拥有一匹自己的狼。
嗯!
容攸点点头,抿紧了嘴唇。
好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絮姐姐问吧。
从遇见姜月那天起,杭絮就隐隐有了个猜测:也许谋害皇后的主使人,跟如今诬陷杭文曜与杜羲纬的是同一人。
今日见到容攸,时意外之喜,不过她终于可以问起那个问题。
阿且,那天你来到寒潭,是不是有人给你指点了方向,说我在那里?
第132章容攸握紧了拳头,如
阿且,那天你来到寒潭,是不是有人给你指点了方向,说我在那里?
容攸一愣,显然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
是个太监,见我在找人,他过来询问,知道我在找絮姐姐后,他跟我说你在寒潭。
怎么了,她扯了扯杭絮的衣摆,絮姐姐觉得那个太监有问题?
杭絮勾起唇角,我出门的时候,可没在路上见过半个太监,他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寒潭的。
容攸恍然大悟,所以那个太监也是有人指使,把我引过去,就是为了害母后。
阿且可还记得那太监的样貌?
少女想了想,迟疑道:矮矮胖胖的,笑得很谄媚,没什么特点。
你以前在宫里见到过他吗?
没有。这次她很快摇了头,我从来没在宫里见过这个人。
没有见过吗?
杭絮喃喃道,这说明那个太监不住在宫里,至少是不常住在宫里。
如此,便派排除了妃子和宫中人的嫌疑,最有可能的,的确是那些已经出宫的皇子。
二皇子容敏,或者三皇子容敛。
不过,容攸握紧了拳头,如果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可以认出来!
她笑笑:好,那阿且下回见到,一定要告诉我。
两人交谈的时候,云儿也端着新做的早食到了。
因着午时将近,她便没有准备得太丰盛,只一碗肉丝清汤面,腾腾地冒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