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攸嗯一声,满是期待。
两人一路向西,路上的人群渐渐稀少,反倒是兵戈之声越发明显。
城西驻扎着军营,杭文曜已然不在,但军队每日的晨练依旧。
杭絮一夹马腹,调转方向,左转进了一个坊市,这里的街道上满是酒楼,大门只开了一条缝,里面隐隐传来婉转的唱曲声。
城西虽然偏僻,但也不是没有娱乐之所,军营里的士兵每到闲暇休沐,便涌入这座坊市,好好玩上一两天。
她回忆着暗卫的描述,驱使马匹来到一家酒楼旁,那婉转的歌声就是从这里穿出。
杭絮干脆利落下了马,转身要扶容攸,对方却摇摇头,自己拉着缰绳、踩着马镫,慢慢下到地面。
少女好奇地望着这座破旧的酒楼,这是她从未了解过的地方,絮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拉住对方,踏上台阶,找人。
第133章小婶婶,中秋宴一别
吱呀
开着一条缝的大门被猛然推开,里头三弦和小调的声音一滞,随即又慢悠悠弹起来。
掌柜的从柜台里走出来,恭敬又警惕地打量着两位不寻常的客人。
两位,是来吃饭还是听曲儿?
杭絮不愿寒暄,直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落儿的歌女?
这掌柜有些迟疑的模样,歌女来来去去,名字我哪儿记得请。
嗒
一锭银子被拍在柜台上。
现在记起来了吗?
记得记得!掌柜看着那锭闪亮亮的白银,小眼睛泛起光,刚才忽然就记起来了。
落儿确实是我们这儿的歌女,上个月刚来的,嗓子那叫一个清甜,客人都爱听她唱歌。
她一般什么时候来唱曲儿?
掌柜歪头看了眼天色:快了,她是午时的场。
我把她包了。
不行不行,胖掌柜连连摆手,客人来这吃饭,就是为了听落儿的曲儿,她不在,我生意就没了。
她不跟他废话,手腕一动,那锭银子稳稳落到掌柜的怀里。
来个包厢,等人来了,直接带到我那儿去。
得嘞!
掌柜应得响亮,完全没了刚才的坚决,阿六!带贵客去天字一号房。
这酒楼不大,即使是最好的房间,也有些狭小,容攸和杭絮并肩坐在一起,有些新奇地看着四周的装饰。
絮姐姐,你要找的就是那个歌女吗?
不错,就是她把玉佩卖给我爹的。
玉佩,是什么?
容攸在宫里把事情偷听了个遍,却唯独没听到跟玉佩有关的消息。
杭絮一愣,忽地意识到柳阳景并没有把玉佩这事在皇帝面前说出来。
那一日他摆出了许多证据,信件、印章、证词,却独独没有玉佩,为什么?
那玉佩跟科尔沁的形制十分相似,连她都能猜得到,这必然又是一样证明科尔沁与杭文曜交往过密的证据。
她压下思绪,不再多想,开始跟容攸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就算这件事没有被爆出来,但就凭那玉佩的奇怪纹路,也必然跟杭文曜身上无孔不入的诬陷有些关系。
叩叩
门被敲响,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客人,落儿来给您们唱曲儿了。
杭絮刚想站起来,容攸便率先跑过去开了门。
一个抱琵琶的青衫女子缓步走进来,轻轻福身,抬头看见杭絮时,眼里有明显的讶异。
听曲儿的女子,还是这么年轻的,真是稀少。
她跪在软垫上:不知客人要听什么,奴最擅的是蝶恋花。
不着急,杭絮叩一叩桌子,坐。
落儿迟疑一会儿,站起来坐在两人对面。
你叫落儿对吧?
对方稍一颔首,没有出声。
听掌柜的说,你才来这里一个月,之前是在哪里生活?
奴之前在滕州生活,为给母亲治病,才来了京城。
这样算起来,时间差不多。杭絮笑道。
落儿有些疑惑:客人说什么?
我说,你来京城没几天,就把传家宝卖了,动作还真快。
落儿脸色瞬间变化,客人调查过我?
她没有否认:稍稍查了一些事情。
比如你家祖籍滕州,三代皆为农民,哪来的传家宝。
再比如你那玉佩只卖了二两银子,给母亲买药却已经花了几十两。
杭絮每说一句话,对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琵琶上的手指紧紧按着弦,倏地一松,铮然声在室内回荡。
你说,杭絮端起茶壶,给自己和容攸各倒一杯茶,这不是很奇怪吗?
客人想多了。
落儿深呼吸几口,勾出温柔得体的笑,那玉佩确实不是我的传家宝,偶然得到,但为了卖出去给母亲治病,只能这样说,把它的身价抬高一些。
至于那些银两,是我在滕州卖唱攒下的一些银钱。
是这样吗?
杭絮反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在来京城的第二日,你母亲病情突然加重,于是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典当,去看大夫。
若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为何在母亲垂危之际,还要独独把它留下呢?
这玉佩虽然成色不好,但卖个几百文,想必也是有人收的。
落儿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握着琵琶的手指节泛白。
你说,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这玉佩不是什么传家宝,也不是偶然得到。
杭絮指腹点着桌面,不急不缓道:而是有人特意交给你,让你在军营放风的时候跪在城外,把这东西卖给杭将军呢?
歌女猛然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她笑笑,不过,你这算是承认了?
对方抬起头,倔强道:承认又如何,我不过卖了个玉佩给别人,又不是下毒刺杀,难道还犯了罪吗?
卖玉佩确实不犯罪,杭絮啜了口茶水,但这玉佩上印的是科尔沁的图案,持有者有通敌卖国之嫌。
姑娘觉得这算不算犯罪呢?
落儿脸色瞬间苍白,她想起了那块玉佩,材质粗糙,满是棉絮,却有着诡异而细致的纹路,原本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可经杭絮一说,那玉佩瞬间带上了可怖的色彩。
我、我不知道,是别人给我的,跟我没有关系
她放下茶杯,清脆的声音让对方回神:实话告诉姑娘吧,我是大理寺的人,正在追查这事。
一枚鎏金的令牌出现在落儿眼前,上面大理寺三个字璀璨发光。
姑娘如果不想受到连坐,最好把事情和盘托出,让我们找出真凶,也好洗清嫌疑。
好女子惊惶地点头,我全都告诉你们。
杭絮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雪白的宣纸,又拿出根炭笔:姑娘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