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颤了颤,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洗清爹爹罪名的证据!
阿且,杭絮回神,郑重嘱咐道,这件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千万不要让容敛发现你猜出了他的计谋,知道吗?
容攸懵懵懂懂地点了头,虽然不了解为什么,但她从来不会怀疑絮姐姐。
她看着少女天真纯稚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
五年前,容攸看透了容敛的真面目,幸运逃了出来;如今,若是再被对方发现,依照他血腥残暴的性子,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
容攸向杭絮道了别,跟刘喜一同回了皇宫,杭絮则与容琤牵着马走在朱雀门前宽阔的街道上。
星夜昏暗,只有马蹄的哒哒声和脚步声回响在街道上。
她忽地拉紧缰绳,停住脚步,向身侧看去。
珟尘,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三皇子吗?
容敛?
容琤也停步,望向杭絮,眉间有着疑惑。
他在清君侧的时候,被掳走过半年,你知道内情吗?
容敛从出生开始,几乎所有时间都呆在京城,她想来想去,只有这段日子,可能与塔克族扯上联系。
对方沉思一番,道:那时我不在京城,不了解内情,这事从无人提起,似乎是个隐秘。
你能查到吗?
容琤抬手,抚平对方眉间挥之不去的凝思,微微笑起来:阿絮难道不相信我?
第二日,杭絮便一头扎进书房,找起了塔克族的资料。
虽然她猜测刺客身上的纹路属于塔克族,但总要找到更详实的证据。
北疆幅员辽阔,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族群,其中科尔沁最靠近中原,与汉人略有交融,因此习俗饮食也像中原靠拢。
而塔克族生活在最西北的方向,那里牧草稀少,在植物最丰茂的夏季,也无法依靠放牧为生,因此塔克族养成了靠劫掠为生的传统。
他们的族群,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劫匪,骁勇善战,靠骏马和弯刀横行于草原,遇见商队便蜂拥而上,掳走女子,将男人残杀殆尽。
抢走货物中的粮草食物,金银玉器倒扔在地上,任由其破碎腐朽。
他们的族人皆有着灰绿的眼珠,深色的皮肤上绘满黑色纹路,比其余任何一个族群都要更华丽,更繁复。
长此以往,商队见到身上画满纹路北疆人,就像见到修罗恶鬼一般。
杭絮也见过他们几次,大多是在草原行军的的时候,一小队人忽然窜出,直奔粮草辎重。
他们比科尔沁人更加悍不畏死,只要还剩一口气,刀尖永远会指向敌人。
北疆有许多记录塔克族的文书,对于他们身上的纹路,也有专门的记载。
杭絮现在看的,就是这些记载。
她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终于确定那些圆形的黑色纹路,就是从塔克族的标志简化而来,且不同的纹路代表了刺客不同的地位。
比如她看见的第一个刺客,他身上的纹路就是主使者的意思,其余刺客身上的纹路的含义,则是忠诚的信徒
而努尔身上的纹路更加高贵一些,是贵族的意思。
杭絮仰靠在椅背上,揉揉酸痛的手腕,看着自己记下来的各种信息,若有所思。
为什么容敛会跟塔克族的人扯上关系,她在北疆待了许多年,当然知道有些人会雇佣骁勇的塔克人作为刺客。
但这些人显然不是被雇佣者,他们至多不超过二十岁,身上复杂的纹路被简化成腰间的一枚纹身,像是特意为了在中原活动更加方便。
还有努尔,一个贵族,为何会甘心被中原人雇佣,还被授予如此重要的任务?
这绝不可能是雇佣,倒像是合作关系。
而容敛在里面到底扮演者什么角色,内奸?传达者?抑或是统治者?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叩叩
门被轻轻叩响,杭絮思绪一顿,进来。
云儿小跑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盒子。
小姐,刚才来了一个人,是银座局的,说什么王爷让他们查的玉佩有了线索。
杭絮猛然站起来,什么线索?
他们留下这个盒子就走了,我也不知道。
云儿把盒子放在桌上,两者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足以证明盒子的份量。
盒子没有锁上,她拉开插销,连忙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厚厚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侧面放着一块包起来的手帕,她拿出手帕,一点点展开,一枚温润的碧色玉佩出现在眼前,奇异的纹路一如既往。
云儿好奇的望着这枚奇怪的玉佩,问道:小姐,这玉佩的样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杭絮笑一笑,将那些宣纸搬出木盒:看完这些,我们就知道了。
夜深。
杭絮将散在桌面上的宣纸拢成一堆,深深呼出一口气。
银座局的工匠着实严谨,最后还是没有确定这块玉佩的具体来源,而是将找到的资料摘录抄下,让杭絮自行判断。
按工匠所附的资料,这块玉佩只能属于塔克与诺黎二族之一,绝不可能出自他族。
因为只有在这两族盘踞的草原西北,才能开采出如此温润碧透的玉料。
两族都擅长图腾的描绘,其中诺黎族喜爱银器,常在银器上雕刻,但不排除制作玉佩的可能;
而塔克则更喜爱玉器一些,但只有最尊贵的族长,才能佩戴大型的玉制饰品,普通的族人只在发梢坠一些残料制成的玉珠。
像这样一块料头绝佳的玉佩,放在塔克族,只能是给最尊贵的人享用。
杭絮抚摸着这块玉佩,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查了许久有关塔克族纹身的资料,如今一眼便看出玉佩上纹路的来源正是此。
所以容敛佩戴的,是塔克族的饰品,且是最尊贵的人才能拥有的玉佩。
一个传达者或是内应,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一个大胆的猜测隐隐浮出脑海。
这跟杭絮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显然更加合理,也更正确。
容敛不知靠什么手段,与塔克族人达成了协作关系,甚至不止如此,还成为了塔克族的半个领袖,因此可以得到那枚玉佩。
扬州的私锻兵器案,其幕后主使者正是他。相比于容易暴露隐秘的汉人,显然是忠诚的塔克人更适合作为统领。
陈舟所说,主使者权力甚大,身居京城,也可以跟容敛对得上。
这事被杭絮与容琤戳破后,皇帝震怒,下令彻查,为了隐藏自己,容敛决定祸水东引。
他伪造证据,先后把杜羲纬与杭文曜两人送入天牢,不仅完全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还除去了宁朝最大的依仗,挑拨了宁国与科尔沁的关系。
勾结之罪一出,科尔沁为和谈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变成逆心之下的虚伪表面。
待宁国出兵,与科尔沁两败俱伤后,塔克族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大量兵力在与科尔沁的战斗中消耗殆尽;杭文曜这个与科尔沁争斗二十年,熟知北疆战场情况的武将也已经死去;
再加上容敛的里应外合,北疆边防可以称得上是脆弱如纸,面对装备上新式兵器铠甲的塔克族人,岂不是一攻即破。
想到塔克族兵临皇城的场景,杭絮打了冷战,因为她发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顺理成章。
从一切的开始,若非她跟随容琤去了扬州,也许这些都会在暗中进行,宁朝直到破灭,也不会明白塔克族为何势如破竹,攻下皇城。
宁朝五代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杭絮无端想起温承平的谏言,可她已经明白,这隐患不在杭文曜身上,而在皇帝的亲生儿子,容敛身上。
第138章你要去北疆?
皇帝或许至死也想不到,给宁朝带来灭亡的,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杭絮握紧了玉佩,站起来,冲出了书房,她要赶紧告诉珟尘自己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