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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宋大夫的药也该熬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慢悠悠的脚步声就响起,宋辛端着碗药走出厨房,向这边走来。

见到杭絮,出声道:刚好撞上我熬药的时候,不然我还准备去接小将军呢。

他的药一如既往苦涩无比,皇后蹙着眉喝完,试探问道:宋大夫,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宋辛擦擦圆脸上的几道黑痕,给对方诊脉,诊完才道,毒清得不错,再喝个七天吧。

皇后解脱似的舒了一口气。

从怀孕开始,她就开始喝药,喝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停了。

杭絮听见两人谈论解毒之事,心不由得有些提起,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四处看看,倒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阿月呢?

她竟没有在皇后周围看见阿月,往常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总是待在皇后身边。

阿月,现在大概在洗衣房吧。

皇后重新躺回摇椅上,温声道:她既是我的贴身宫女,自然要负责我的衣物。

往日我心疼她,不让她做,不知现在还做不做得惯。

深秋水冷,兴许会起冻疮吧。

话虽如此,她的神情却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心疼。

太医院还在给皇后送药吗?

三日前停了药。

兴许是认为给我下的毒已经够多了,不必再费心。

一个扫地的宫女经过摇椅旁,杭絮下意识望去。

皇后像是看出了对方的警惕,王妃放心,坤宁宫人手被我调换过,如今皆是心腹,在殿内谈论也不必担心泄露。

她这才松了口气。

宋辛把碗放回去,再回来的时候朝杭絮的脸盯了一会儿,忽然说:小将军,我给你把个脉吧。

杭絮一怔:怎么了?

你脸色有点奇怪,我给你看看。

皇后也道;王妃看起来确实比以往憔悴些。

她熟练地挽起袖子,把手腕递给宋辛,前天泡了冷水,应该是因为那次。

难怪寒气入体。

宋辛换了只手,圆眼睛挤在一起,神情有些奇妙,待会儿小将军走的时候,我给你包几副药。

容攸回来的很巧,杭絮刚放下衣袖,她便匆匆地进了坤宁宫。

刘喜嗒嗒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公主,您慢些,老奴受不住呀

太监绛紫色的身影也迈入坤宁宫。

他见到院中的几个人影,一愣,接着朝皇后和杭絮依次行了礼。

容攸跑得脸色红扑扑的,看看皇后,看看杭絮,又看看刘喜,好一会儿才察觉这局面的奇怪。

她硬着头皮道:母后,我找絮姐姐有事

你叫王妃絮姐姐,却叫我母后,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容攸这才发现自己把两人私下的称呼喊了出来,脸顿时更红了,是我的称呼错了,对、对不起

皇后眼里含着点笑意:好啦,本宫又没有生气。

她挥挥手,既然找王妃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走吧走吧。

她隐约察觉到几人在谋划着什么事情,但并不想阻拦,反而还帮着遮掩。

说罢,她闭上眼睛,我也有些累了。

毕竟从那日御书房里,她假装腹痛求皇帝延期后,就已经可以算作帮凶了。

御花园里静悄悄的,深秋的季节,就算花圃里花卉鲜妍依旧,也没人想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赏花,倒方便了几人谈话。

三人找了一个水潭边的亭子,刘喜擦擦额头上因跑动而冒出的汗珠,看向容攸:公主,奴才想跟王妃单独说两句话,您先去别处玩一玩,行吗?

女孩乖乖点了头,不一会儿便跑远了。

刘喜望着那个跳动的背远去,回过头来,看向杭絮,叹了一口气。

王妃可知,公主找我是为何事?

杭絮颔首:自然知晓。

我不知王妃是如何博得公主的喜爱和信任,让她求到奴才身上。但奴才要警告一句,您想让奴才做的,是大逆不道的背主之事,一旦被发现,无论是奴才、您、还是公主,都要受到重责!

这些我都明白。

既然明白,王妃就回去吧,不要再想着这种冒险之事了。

虽然明白,但我不得不做。

刘喜顿了一会儿,抬头看她,眼神复杂,王妃这又是何苦呢?

我相信公公清楚,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杭絮轻声道:我看得出来,公公也不相信我父亲会做出叛国之事,只是碍于在陛下手下做事,才无法表露。

奴才的看法,没有什么作用。

太监望着亭下,台阶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白霜下是浑浊的潭水,泛绿的水不时漫上台阶,在上面留下几片浮萍。

他自嘲地笑笑,朝堂便如这潭水,众人都是其中的虫豸,置身污浊,难以脱身。

奴才连虫豸都不是,充其量不过一片小小的浮萍,如何能起什么作用。

不、有用的。

杭絮走近刘喜,杏眼坚定。

正是因为公公相信我父亲,才会让我进入御书房,帮我们赢得了时间;

正是因为公公相信我,才会命人不遗余力搜寻刺客尸体,让我找到了线索;

正是因为公公明辨是非,十六公主才会如此信任你,想要求你帮忙。

她指向水潭:公公虽置身其中,却并非浮萍或虫豸,而是一尾游鱼,虽暗流汹涌,但依旧奋力摆尾,不随波逐流。

刘喜一愣,却依旧摇头,此事不同以往,王妃还是回去吧。

为何不同?我所做的事,无非是要为父亲洗清冤屈,而公公所做的,也不过帮助一个无辜之人。

公公和阿且的关系非同一般,既然阿且如此信任我,公公可否也再信我一次。

我向公公发誓,进入四夷殿后,只为问出线索,绝不会做出谋害陛下利益之事。

若是被发现,责任我会尽数揽住,决不让公公受牵连。

她走近刘喜:相信公公也不想见到我父亲含冤而死吧。

许久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

老奴信王妃一回。

刘喜没出御花园,带着杭絮来到了西边的假山处。

他越过嶙峋的山石望向其后,眼神有些感慨,皇宫的地图是机密,老奴协助陛下调配御林军,倒也看过几回。

这假山后,便是四夷殿东边的宫殿。

这些山石高险,难以翻越,故而无人看守,现在正是午时,里面的岗哨正好轮换,有一刻钟的空当。

相信以王妃的实力,翻过去不是难事。

进去后径直向南,便可看见主殿的后门,六王子就在殿内。

一个时辰后,这次会再换一次岗,依旧有一刻钟的空当。

刘喜深深弯下腰:老奴在此处等候,静候王妃佳音。

容攸回来的时候,杭絮已经进去了,那些山石对她的确不是难事。

刘喜站在一座假山边,腰背微弓,望着她进去的方向。

刘喜!

容攸慢慢走过来,双手拢在胸前,像是托着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放低:絮姐姐已经进去了?

进去了。刘喜也低声回道。

他削瘦的脸显出无奈:下回再有这事,公主可别再来找奴才了,再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够用的。

容攸低下头,声音又小了些: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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