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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柳阳景略有些失落的神色,笑道:柳大人是想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原本是想的,柳阳景摇摇头,可既然如王妃所说,这想法就没什么用处了。

我倒想问问,按柳大人的性子,怎么会一点也不怀疑,就欣然同意了我的提议?

王妃跟我在同一阵营,既然敢用这人,定然是做好了准备。

她笑起来;不愧是柳大人。

三年前,阙风在战场上被人砍伤了腿,虽然伤口好了,却也留下了病根,只能离开军队,在城西开了家酒馆。

他还在军队的时候,是我父亲的副将,上阵杀敌,没一次退缩过。

听老人说,他母亲是被北疆人抢去的汉女,在部落里长到十一岁,受尽了折磨,在母亲被打死后,杀了自己的父亲,逃到了边城,

我爹收留他,让他跟着士兵生活,到了年纪,就入了军籍。

三年前受伤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离开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哭了一晚上,说还没有杀够北疆人,替自己的娘报仇。

我们回京的时候,他又醉了一场,一直笑着,说终于结束了,不用再打了。

其实阙风还算幸运,我爹有五个副将,一个死无全尸,三个重伤不治,只有他留了一条命。

我爹在北疆守了十五年,跟科尔沁打,跟克诺依打,跟塔克打,延风、黎墒、靖川、风丘这些边城来来回回,不知被抢走了多少次,又被抢回来。

北疆人也觉得自己没错,他们必须打,必须南下,冬天一到,没了牛羊、没了猎物,只能去抢宁朝的,不然也活不下去,死得最多的,都是是部落里的普通人,老人和孩子。

她看向柳阳景:柳大人,你知道吗,科尔沁的使团,每一个人都是精英,这也代表着,他们每一个的刀上,都沾满了宁国人的血。

我爹的一个副将,就是阿布都杀的。

但我们也一样,我和我爹杀得不比他们少,我杀了阿布都的几个兄弟,他跟我有血仇。

我一看见他们,就会想起血溅在脸上的感觉。

柳大人见过战场吗,到处都是血,是尸体和残肢,除了红没有别的颜色,等上半天,就有苍蝇和秃鹫盘旋,不赶快处理,臭气能传几里远。

文人说血流漂橹,写得真好,盾牌能飘在血上,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

但我们都不会提起那些事,就像忘了一样,见到对方,怎么也会露出个笑。

柳大人觉得是为了什么?

柳阳景温和的神色褪去,两道长眉微微拧着,因为两方都不想战争再继续,那样只会死更多人、流更多血。

杭絮倒是笑着:和谈比战争更好,我们打了十五年,换来一个和谈的机会。

商道会被开辟,通婚、通商都会进行,他们的皮毛和矿藏能在中原卖上好价钱,有了钱,就有了粮食,不必再靠劫掠为生。

无论是北疆人还是边城人,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像阙风那样的事,不必担心再发生。

她的笑意收敛: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要毁掉这一切,毁了大将军、毁了军队、毁了和谈、毁了科尔沁,宁愿看着敌人入侵故土,让自己的同胞继续流血,也要让战争继续,只为了他的野心?

无论有什么缘由,都不是他用战士和百姓的命来满足自己的借口。

我不会让他的目的达成,他预料中一切绝不会发生。

翌日,阙风准时来到大理寺,杭絮搜罗了数本跟塔克族风俗有关的书籍,让他刻苦研读,还要多学几句塔克族的通用语。

就在阙风勤勤恳恳学习的时候,柳阳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可以进天牢了?

杜津远按着桌子站起来,他在书房内匆匆踱着步。

我得去换身衣服,胡子好像也起来了,要剃一剃,穿哪件好些,诶,王妃,我昨日那件深蓝的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太书生气了?

杜公子不必太紧迫,虽然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已经同意,但还需做些准备,大约要明日才能进去。

好、好

杜津远点点头,停下动作,但神色仍激动着,带些踌躇,罕见地显出紧张。

算起来,我跟他六年没见了。

他苦笑一声:我是崇元六年参加的科举,落榜没几天就跑了,现在是崇元十二年。

你说,他会不会恨不得没我这个儿子,没什么大作为,只会给他们添乱?

他的语气带着自嘲。

你想多了。

杭絮轻轻抿了口茶,杜侍郎要恨,也是恨你没早些来,让他等了六年。

第150章我演这种人,还是比较

原来是这样吗?

杜津远坐了下来,五指将几缕乱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神色复杂的脸。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在这里伤春悲秋。

杭絮把茶饮尽,站起来拍一下对方的肩膀:没事就跟我去个地方,有件事要你帮忙。

地牢大门口。

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给犯人画像?

杜津远提着一桶墨水,攥着几支毛笔,十分茫然。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杭絮带着他走进去。

地牢深处,僻静的牢房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拿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

他有深色的皮肤,眼窝深陷,蜷曲的头发散乱披在脑后。

杜津远放下笔墨,定睛看着牢房里的人:这是你们新抓的刺客?

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男人放下书,伸了个懒腰:小絮儿,你可终于来了,在这里待了几天,闲得我骨头发痒。

杭絮笑道:等最后一步完成,你就能进去了。

阙风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近栏杆,高大的身形逼近,杜津远不由得后退两步。

他、他要做什么?

吱呀

牢门被打开。

阙风偏偏头,进来吧,不是要给我画东西?

别害怕,他是我们的人。

杭絮一手提着墨水,一手拉住杜津远,最重要的一步,就靠你了。

青年耳后别着一支笔,右手拿着一支,余光瞥一眼左手的图画,接着在阙风的脸画上最后一笔的纹路。

好了。

杜津远放下笔,拍拍手,脸上的总算画完了。

他把左手的纸放下,又拿起一张,仔细地看起来刚才那张是脸上的,这张是手臂的。

亏你能想出这个办法,找人伪装成刺客,套出消息。

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杭絮弯下腰,认真地打量着阙风脸上未干的纹路,画得不错。

这墨水是特质的,画在皮肤上,等自然风干,半个月不会褪色。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杜津远自得地吹嘘一番,接着看起画纸:这纸上的是谁画的,也太复杂了,还有粗细的不同。

我画的。杭絮淡淡道。

塔克族每个人身上的纹路大同小异,没有两人的完全相同。

她结合各种典籍,精心设计了阙风身上的纹路,让其代表的地位比努尔低一些,但高于那些刺客,用来搏得对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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