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的那些刺客,明显是塔克族与汉人通婚的产物,为了隐蔽,连纹身也缩减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相比之下,阙风能够拥有如此大面积的纹身,无疑更凸显自己纯正的身份。
杜津远瞪大眼睛,你还会画画?
杭絮耸耸肩,画过地形图和兵器图,其他的就不会了,这还是现学的,比不过你。
这些繁复的纹路,花了她两天时间,几经删改才完成。
在纸上画还好些,可放到人身上,就万万不会了,笔一错就没了挽救的可能,还是只能靠杜津远。
他下巴一抬,拾起画笔:不说了,画画!
两个时辰后,杜津远落下最后一画,将笔扔到一边,仰倒在地。
他抹一把脸上的汗,终于画完了。
阙风抬着手臂站在牢房中,如今,他身上每一寸露出的皮肤都布满繁杂的纹路。
脸部、耳垂、颈脖、手臂、胸膛、小腿配上那张粗硬的脸,让人一见便心生恐惧。
然而杭絮却满意地点点头,画的不错,跟努尔身上的一样。
在那种黑暗的环境里,跟真的也没什么差别。
半个月真的能消掉吗?
阙风抬起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的纹路,厌恶毫不掩饰,等我回去,要是还这样,估计没人上门喝酒了。
放心吧,杜津远爬起来,如果消不掉,还有一种药草能洗干净。
那就好。阙风松了口气。
杜津远却捏着下巴皱起眉,样貌像,纹身像,可气质什么的,也不像个刺客啊,会不会被识破?
阙风仰起头,转了转颈脖,再低下来时,眼睛里就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那点绿色闪动,仿佛原野上的一匹孤狼在盯着猎物。
你说什么?
杜津远打了个寒战,踉跄几步靠在栏杆上,现、现在像了。
阙风笑起来,又恢复了酒馆掌柜的模样:我演这种人,还是比较在行的。
吱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灯光争先涌进这个地牢最深处的幽暗房间。
快点,别愣着,进去!
两个寺丞押着一个高大的人进了房间,那人一瘸一拐,走得极慢,脚上镣铐声哗啦作响。
他不时挣动几下,又被无情地按压回去,被推进牢房的时候,低低骂了一句北疆话。
伴随着牢门的落锁声,正在闭目养神的努尔陡然睁开眼,死死盯着隔壁牢房的人,见到他身上繁杂的纹路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翌日。
杜津远意气风发地走出杜府大门。
他穿着身靛蓝的襕衫,头发规整地束起,没有一丝碎发,端的是意气风发。
这时,一阵北风吹过,袍角猎猎作响,那张光洁的脸迅速漫起两坨红晕。
他迅速跨上门口的马车,掀开车帘走进去,抖抖索索吐了一口气。
今天怎么这么冷?
是你穿得太少了。
杭絮已经把外头的大氅改成了带绒的披风,这人居然还只穿着几件单衣。
哎,穿多了,岂不显得我很臃肿。
杜津远搓着手,第一回见面,总要打扮得好些。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一刻钟后到了刑部的大门口。
他理了理衣袖,下了车,杭絮掀开帷幔看着他的背影,没走几步,见他又回头,鼻子在初冬寒气中冻得通红。
我这身真不错?
她撑着下巴,懒洋洋笑道:潇洒逼人,杜侍郎见了,定然要大吃一惊。
杭絮不便出现在刑部,因此只能坐在马车里,从清晨等到了近午,太阳慢慢升上高空,驱散了薄雾,失魂落魄的杜津远终于出来了。
他踩着车辕,连跳了两次才上来,掀开车帘进到车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了,没问到东西?
他摇摇头:问到了很多东西,就是
他扯出一个笑:他变老了好多。
杜津远果然从杜羲纬处问到了许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仲武和图纸的事。
他仰靠在车厢上,伴着车轮的滚滚声,缓缓说起来。
我查得没错,仲武就是因为赌钱把家产给败完了,娘子生病都没钱治,连我爹预支的薪水,借他的钱,也一并拿去赌了。
我爹劝过他好几次,还亲自请了大夫,把钱放在大夫那里,用来买药材,依旧没有用。
他谎话厉害得很,把大夫那儿的钱骗走了,照样去赌,赌完了,就去我爹那儿跪,又来借。
后来,他被革职了,消失了一两年,又出现在我爹面前,说他悔改了,希望我爹给他一个职位。
我爹没同意,但给他在西市的铁匠铺找了份工,好好做,一样能赚到钱。
从那后,仲武就时不时来找我爹,提着糕点礼品,一副感激的模样,我爹渐渐相信他是真心悔改了。
他爱才,不忍见到仲武埋没,给了他杜府的通行令牌,让他时不时来这里,跟他探讨铁器的锻造。
对了,送给杭将军的印章,跟我爹的印章是同一批制作出来的,大概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恰好也是我爹完全信任仲武的时候。
我爹说,他刻完印章后,跟仲武展示,这人对印章完全兴趣,那时候却把玩了许久。
杜津远笑一声:现在想想,估计他从那时候就开始谋划了。
杭絮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萧沐清常去杭府拜访,她听后提起警惕,问了仆人许多问题,得知对方只在书房花园转圈,没碰过机密后才放心。
现在想来,对方也许并非毫无目的,而是想要确认什么。
每到天气晴好的时候,杭府的下人就会把书籍放在花园里晒一晒,什么木雕古玩,也会一起晒。
而杜羲纬送给杭文曜的印章,也属于木雕一类,或许萧沐清之所以频繁造访杭府,就是去确认,杜羲纬送给杭文曜的究竟是哪几枚印章,以便伪造。
萧沐清将消息传递给容敏、容敏再给到容敛,这三人果然有关系。
不,看滕州两人的对话,容敏似乎并不知道容敛的真面目,这么说,萧沐清跟容敛也有不寻常的关系?
杭絮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问道:那么说,图纸也是这样得到的?
不,我爹虽然信任他,但还是懂得公私之分的,机密的图纸全都锁在柜中,连我娘都拿不到,更别说暴露给外人,不知仲武是怎么拿到的。
杭絮用舌尖抵住上颚,陷入思索,这么说,暴露图纸的另有其人,还要再找寻。
不用这么麻烦。杜津远却摇了头。
仲武既然能拿到图纸,说明他肯定知道它们来自何处。
只要直接去问他就好了。
可他嘴硬得很,应该不会轻易说出来。
现在嘴硬,之后就不一定了。
自从见过杜羲纬后,杜津远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比如现在,他勾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我爹告诉了我当年给他娘子治病的大夫在哪儿。
我就不信,提到被自己害死的娘子,他没有一点愧疚。
第151章雪片飘落而下,在她的
西市一如既往地喧闹,不因天气渐冷而静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