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絮看着眼前的假山,巨大嶙峋的一块,上面覆盖着青苔,让她想起容攸同自己讲的故事来。
在容敛的府中,她曾掉下假山里的地洞。
这两者并无什么联系,却让她无端猜测起来:会不会这里的秘密也藏在假山深处?
我们进去。
杭絮抬步走进假山林。
里面只有一条小道,假山之间的缝隙窄得只能恰恰钻进一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座座假山,查看这些石块的奇异之处。
一次又一次无果后,她渐渐走到假山深处,看远处烟的方位,这里大概在花园东面,恰好离官邸的卧房很近
今日天晴,初雪新融,地面满是烂泥,她踮着脚尖,踩着烂泥之中的石块,靠近下一座假山。
这又是一座端正坚实的山石,四周没什么凹陷,不像藏着地洞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撑住一旁的小小太湖石,想要休息一会儿。
太湖石忽地松动,手掌失了支撑,杭絮的身子猛然侧倾,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她看向罪魁祸首。
这块一人高的太湖石倾倒在另一座假山上,偏离原位好几尺。
杭絮心里疑惑,她不过用了点力,这太湖石怎的这么容易移动?
等她毫不费力扶起太湖石,这才明白原委。
这石头看着有一人高,其实内里被水流蚀,满是坑洞,因此比看上去要轻许多。
将石头扶正,她正要将其推至原位,脚步忽然顿住。
这块地的触感有些奇妙。
杭絮低头看去,自己踩的地方正是太湖石原来放置的地点,看着跟别的地方没什么差别,满是烂泥。
可踩上去的感觉却十分奇怪,不是泥土的黏软,反而有种硬实的感觉。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蹲下,用手掌拂开烂泥,摸到了木头的纹理。
拿出手帕,把一小块区域擦干净,烂泥下的木板便显露出来。
这木板呈红色,触感冰凉坚硬,且十分光滑,像是被用心打磨过后上了桐油,不像随意丢弃,倒像特意放在这里用作
出入之地!
杭絮把手帕扔在一边,手指顺着木板在烂泥中一点点摸索,果然找到了边缘。
手指用力一推,木板一侧下塌,露出一个深黑地洞。
她吐了一口气,没什么惊讶,倒有些早有预料的感觉。
地洞周围都是假山,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的深度,她找了块小石子,往地下扔去,侧耳听着声响。
大约有七尺深,她心里估摸着,稍稍屈起膝盖,跳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一会儿,杭絮渐渐适应里面的光线,模模糊糊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前方是一条黑黢黢的地道,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
她站的地方是硬实的黄土,不过湿了一大片,沾着许多烂泥,大约是上方地洞倾斜下来的泥水。
这些可不是杭絮弄进来的,她进来的时候十分小心,绝没弄出这么大的痕迹。
这么说
她弯腰沾了点湿迹,放在指间摩挲,根据湿度,这些痕迹产生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也就是说在一天之内,有人进了地洞,沿着这条地道,去了什么地方。
那个人,她几乎可以确定是萧侍郎。
杭絮捡起刚才扔下来的石头,又望了眼不知尽头的地道,最终还是上去了。
现在不是时候,等有机会了再来看看。
重新拉上木板,遮上烂泥,放好太湖石,做完这一切,她松了口气,朝来时的路返回。
云儿还在认真地找着,见到杭絮,眼睛一亮,小姐,你找到了吗?
她点点头,有个地道,现在不方便去看,我下次再来。
云儿放了心,跟杭絮一齐回到小路上,这时候她才发现对方手上的湿泥,哎呀一声,拿起帕子擦起来。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擦着,还跟杭絮说着话:下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小姐是不是要偷偷来啊?
同样的招式总不能用两遍。
无论是借东西、还是放火。
云儿将杭絮的手擦得干干净净,把脏兮兮的帕子塞进袖子里。
好啦,这样就干净了。
两人交谈着走出石林,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王妃怎的又去了里面?
杭絮心中一惊,回头看去,王管家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姿态恭敬。
她打起警惕,面上笑道:我家侍女也喜欢牡丹,听我说起,也想去看看。
原来如此。
管家又道:王妃下回走动,可得告诉下人一声,免得大家找得着急。
是我的疏忽,让王管家费心了。
他慢悠悠地转身,走在两人前面:小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老奴带王妃过去吧。
絮儿,这枚簪子我便送与你了。
萧沐清将一个窄长的木盒放到杭絮手上。
杭絮接过木盒,打开锁扣,盒中是一枚璀璨光华的血红簪子,簪身纯金,簪头停着一只宝石蝴蝶,展翅欲飞的模样,薄翼上的花纹栩栩如生。
她只看了一眼,而后抬头望向萧沐清:这簪子多少钱?
不多,二百两黄金。
此簪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妹妹安心拿着就好。
咔哒
木盒被关上,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笑:你愿意给,我却不愿意收。
银票明日就会送到萧府,这簪子就当我买你的。
萧沐清脸上闪过几分失落:妹妹总是这样
她将木盒丢给云儿,后者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到袖中。
簪子已拿到,我不多打扰。
说罢,她转身欲走。
萧沐清连忙跟上,后院道路复杂,我送妹妹出门吧。
从房间走出时,杭絮抬头看了眼起火的地方,那里的烟气已变成细细的一缕,火应当熄灭了。
几人穿过花园,走过一座水潭时,杭絮突兀顿了步。
怎么了,妹妹可是忘了何物?
你知道我为何不喜你吗?
为何?
杭絮笑了一声,杏眼冷沉:因为我直到大婚的前一日,才从他人口中得知容敏的真面目。
他性子风流滥情,府中通房无数,青楼楚馆也住着姘头,可并非你说的洁身自好,端方恭谨。
你说,我为何要相信你这样一个把我推进火坑的人?
萧沐清讶异地睁大眼:二皇子竟是这样的人!
她茫然地摇头:絮儿,这我也是第一回知道,若非你告诉我,我现在还以为二皇子是个君子
萧沐清的头越来越低,再抬起来时眼眶泛着红。
都怪我,我一心觉得你与二皇子郎才女貌,才想着撮合,却没看清他的本性,险些害了絮儿。
你怨我、怨我也是应当的,我自己也怨自己。
她的声音满是自责,还带着几分悔意。
杭絮叹了一口气,罢了,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别想着来找我了。
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妹妹慢些,别摔着了。
杭絮没说话,踩上车辕,掀开帘子进去了。
一帘之隔,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
一个笑总算知道对方为何无故厌恶自己,之后想要改善关系,可不是易如反掌?
另一个则是笑这趟拜访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地洞,还成功给自己重生以来突兀转变的态度做了解释,打消了萧沐清的疑惑。
马蹄嗒嗒声由远及近,王管家的声音响起:府里的马夫喂马吃了些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