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约五六日来上一次,算算时间,今夜很有可能再来一次。
容琤道:屈将军是怕那些匪徒劫掠车队?
屈关点点头:对,你们车队上估计有很多粮食,我怕他们见到后,不来衢宁,反去抢车队了。
车队随行护卫众多,足以应付得了匪徒。
那就好。屈关舒了一口气,我就怕你们车队在衢宁被劫了。
不过,容琤又道,为以防万一,还请屈将军派一部分城卫,一同防守车队。
等屈关和容琤吩咐完毕,返回营帐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关乎车队的安危,总让人提心吊胆。
屈关来的时候,顺便让手下提了个陶罐,架在火炉上烤。
随着陶罐被加热,里面渐渐散出奇怪的腥香来。
这是什么?
羊奶茶。
阿娜尔和屈关同时说道,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刻别开。
一个嘴里嘟哝着:丫头片子,
一个也暗骂道:可恶的汉人。
虽然有杭絮从中协调,两人也只是不再说话而已,眼神上的交锋却少不了。
杭景还等着听讲解呢,没想到两人都不说话了,只好望向杭絮。
她叹了一口气,指指罐子:里面是羊奶茶,听名字就知道了,是用羊奶加茶煮成的。
但里面不只有茶,还加了羊油、盐、各种香料,一次煮一大锅,放在雪地里冻成块,想喝的时候切一块出来。
不错,这羊奶茶,最适合冬天喝,饱肚又暖身。
屈关应和杭絮的话,从旁拿了个碗,率先给杭景盛上一碗。
你还没喝过吧,来,尝一口。
杭景接过来,吹了吹褐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啜了一口。
嗯,好奇怪的味道
我刚来时,也觉得奇怪,喝久了,就离不开了。
说话间,屈关的那碗被自己灌了个干净。
阿娜尔和阿布都也自己盛上,阿娜尔喝了一口,感慨道:好久没喝上这种味道了,在京城的,总是不正宗。
杭絮给自己和容琤各盛了一碗,然后撑着下巴,看对方喝下一口,疑惑地蹙起眉。
怎么,你小时候没喝过?
容琤放下碗,我幼时喝的,似乎不是这个味道。
各家放的东西不一样,味道自然有差别。
比如她娘,做羊奶茶喜欢用碧螺春,让爹一边说浪费,一边给她四处寻购碧螺春。
帐篷内一时有些寂静,杭絮抬头,看见屈关喝茶也不忘用眼刀狠狠剜一眼那两人。
她放下碗,悄悄凑到容琤的耳朵边。
你知道屈将军为什么要自请调到这里吗?
为何?
他最恨外族,一见到科尔沁人便忍不住拔刀。
原本以他的资历,是足够待在边疆主领通商的,但他怕自己跟科尔沁人日夜待在一起,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才自请调到南边来。
现在他对阿布都只是嘲讽几句,已经算好的了。
屈将军为何对外族人恨意深至此?
杭絮沉默一会儿,才道:他的儿子,就是死在科尔沁人手中。
第175章难道在旁人看来,我跟
外头的雪大了点,打在帐篷顶,发出沉闷又密集的声响。
屈关连喝三碗茶,把碗扔到一边,开始和杭絮交谈。
小絮儿,你怎么也跟着使团来了?
陛下派了公主和亲,我和瑄王一起护送公主。
这是明面上的解释。
至于阿景,她指指少年,是来长见识的。
屈关不解道:公主和亲,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来,也该是杭将军来啊?
我与瑄王是夫妻,同他一起,也是应该的。
夫妻!
屈关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一会儿看看容琤,一会儿又看看杭絮。
小絮儿,你成亲了?
杭絮失笑:年初成的,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哎,我哪儿知道,将军也没跟我说过。
他走到容琤跟前,语气添了几分亲近,原来瑄王就是小絮儿的夫君,这长相、这身段,跟小絮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屈关久居北疆,语言也染上粗犷,容琤神色却无半分不满,反倒诚恳道:屈将军所言甚是。
阿娜尔掀开帐篷看一眼,打了个哈欠,喂,那些匪徒到底什么时候来?
屈关正跟容琤说话,头也没回,叫谁呢?
阿娜尔声音加大:姓屈的,叫你呢!
屈关转身:叫屈将军。
女孩咬紧了牙,一字一句道:屈,将,军!
屈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半夜子时,多喝几碗茶吧,可别没到子时,你就瞌睡过去了。
阿娜尔气得坐不住了,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屈叔叔,半夜子时,天色昏暗,兼有风雪,火把都很难点亮,他们是怎样劫掠的?
屈关回道:他们倒也奇怪,不用火把,夜里一样看得清楚,马匹在街上跑来跑去,总能绕开我们。
我的人一开始没经验,点不起火把,只能胡乱防守,被他们抢走了不少东西。
后来呢?
后来我就摸索出了方法,他们既然能在黑暗中视物,我就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我让人在地上撒满萤石,这石头白日吸足了光,到晚上就会发出荧光,绿莹莹的一片,晃了他们的眼,连绊马索和马刺都没瞧见,吃了好大的亏,哈哈哈哈
屈叔叔果真机智,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
我就随便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屈关的神色略有些得意,这东西便宜的很,我刚才已经派人带了两车萤石过去,在车队周围洒满。
不过车队外面那么多篝火,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话说起来,这萤石还是我从杭将军那儿知道的。
他回忆道:行军的时候,不好用火,但又不得不看地图,杭将军就想出把萤石放在薄纱里照明,倒也看得清楚。
杭景听得入神,见对方听了,问道:屈叔叔,您能再讲些我爹的事吗?
屈关豪爽一笑:大侄子想听,我就给你多讲些。
屈关讲了许久,从隆冬季节,杭文曜带着三万大军从雪谷中突围,损伤不过百;到他预判科尔沁粮道,命人伏击,断了他们的补给;再到苦守靖川三月,打退百次进攻,等来援兵。
杭絮也认真听着,有许多事是发生在她随军之前,从未听父亲提过,更不知道,他曾遇上如此凶险的情境。
阿布都和阿娜尔不知何时也入了神,不时还感叹一声,原来那次,他是用这种方法预判的。
这时候屈关就会得意道:那是,杭将军的运筹帷幄,哪是你们可以猜得到的。
讲到最后,他话音一转,看向杭絮。
我本来以为,像杭将军这样的人,是百年不出的奇才,没想到用不着百年,他的孩子,又是一个奇才。
杭絮笑笑,过誉了。
对方摇头:我可没乱夸人,你年纪虽然小,但想出的谋略,比我们这些打了几十年仗的人还精妙。
我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见那时候的杭将军一样。
南方乱成那样,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北疆,才几万的兵,他守了一年
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和谈了,你再打上几年,功绩不必你父亲差。
她摇头,比起功绩,我还是更希望边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