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装扮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神色彻底变了。
不是初见时的散漫,也不是之后伪装的温和,现在的她,散发着尖锐而冷漠的气息,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
不知右贤王来察哈尔是为何?
你不想要我来?
不,乐意之至。
这支商队带来了许多新东西,比科尔沁的还要丰富些,不如我带右贤王看看?
不必。
人流却越来越多,挤着两人的身子擦过,她们被迫越靠越近,最后贴在了一起。
吉布楚不着痕迹地远离杭絮,在其他人经过时,眉头微皱。
杭絮看出了她的不喜,提议道:右贤王若想谈事,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看了杭絮一眼,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走出人群,朝东走去,到了河岸边,没想到这里依旧聚着很多人船,他们只好沿着河岸向南而去。
河岸土地湿软,脚步稍微用力鞋子就会下陷,沾上湿泥,但两人都不在意,依旧走着。
你要谈什么?吉布楚开口。
人声被她们抛在很远的地方,这里只有河水冲击河岸的浪声。
是你要谈什么?杭絮慢悠悠道:右贤王来找我,应当不是为了打声招呼吧。
吉布楚转身,淡褐色的眼珠望着杭絮,我不谈事,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那些去克诺依散布消息的人,是你指使的。
这不是个问句,杭絮摇摇头,但还是回答了,是我。
呵。吉布楚冷笑一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细长尖锐的眼睛皱起来,带了几分怒意。
什么主意,我不明白右贤王在说什么?
你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怎么会如此痛快地接受拒绝,我原本还在疑惑,没想到,你的诡计在这里。
右贤王想得太多了,这可算不上轨迹。
杭絮道:克诺依是东方第一大部落,人数众多,想要在额尔古纳河做生意,怎么能够绕开你们。
我派人散布消息,也不过是想多卖些货品,不止克诺依,其余的部落,我也让人去了。
况且察哈尔和克诺依隔得这么近,多有通婚,来往的时候谈论起来,不用特意传播,这消息也有不少人知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使者大人真是好计谋,连这种下流的招数也想得出来。
用计之道,在于不拘一格,哪有什么下流上流的分别。
况且这样的招数,还算不上真正的下流。
杭絮后退几步,将吉布楚隐怒的神色收入眼中,忽地笑了,右贤王如此气愤,莫不是回去就要下令,禁止部民进入察哈尔吧?
你信不信,吉布楚看向杭絮,我当真会下这种命令?
我信。杭絮回答道。
但右贤王也该信我一句话,这样的禁令一定没有用。
就算你下了禁令,派人竖起防线,也依旧会有人偷溜到察哈尔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集市的方向,随着时间的流逝,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要盖住浪声。
右贤王当初拒绝协议,我相信事出有因,但如今商队停在别处,就算有克诺依的居民出入,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
她在你们上下了重音。
就像阿尔斯所说的,那些瓷器、丝绸、金银,原本每一个部落都能够拥有,右贤王忍心让克诺依的居民被隔绝在外吗?
杭絮说完便停下来,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吉布楚,不漏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看见吉布楚脸上的怒意慢慢收敛了,变成了一种很奇异的表情。
对方望了眼杭絮的后方,似乎是集市的方向,接着她注视面前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
使者大人打了个好主意。
她又重复了一遍,杭絮这回没怎么听出嘲讽的语气。
第230章杭絮把杀戮作为手段,
吉布楚走后,杭絮又在河边待了一会儿,才预备离开。
她没沿着来时的路,而是先向西远离河岸,走到干燥的地方,才慢慢向北。
由于靠近克诺依,她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那里的人,或大包小包,或怀里鼓囊,总归是带着收获的,一个个都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杭絮于是更不着急了,数着回程的人数,想象着吉布楚见到这场景时气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对方的态度虽然有些软化,但内心深处还是拒绝的,见到这些场景,指不定又在心里将杭絮骂了多少遍。
但杭絮知道,无论吉布楚有多无何奈何或不想接受,她都阻止不了这一切,就像杭絮说的,禁令和守卫都不能阻拦这些充满好奇和期待的人。
使者大人!
正当她向察哈尔的方向慢慢走时,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阿尔斯,好久不见。
没见到来人的面孔之前,他依旧准确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使者大人,好久不见。阿尔斯也道。
大王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杭絮没有停下脚步,身边的人也跟随着。
对方许久没有回答,她便侧头看去,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神色带了感叹。
原来使者大人那日说的,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杭絮只记得自己那日告知对方他们要去察哈尔,别的可没说。
使者大人说,还不到再见的时候,不只是说你,还是说商队吧。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热闹人流,脸色是与吉布楚既然相反的欣慰,集市设在察哈尔,站在克诺依高一点的草坡就能看见,每天都能再见到。
杭絮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当时没有这个意思,但不介意让它变成现实。
两人并行了一段路,她又道:你同我在一起,不怕吉布楚发现,又来告诫你?
她看得出来,对方虽然身高体健,同阿布都也差不了多少,但两人的性格可谓天差地别。
阿布都性格坚定,从不因他人的劝说动摇,当初就算全族大半人阻止他与宁国和谈,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签订了协议,出使中原。
阿尔斯相比就要温和软弱许多,事事都要询问吉布楚的建议,决定容易动摇。吉布楚当日所说固然为真,克诺依的确不易接纳外客,但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阿尔斯轻易接受了吉布楚的劝说,也没有为之努力过。
杭絮当然为他们想过几个办法,限制自己的队伍,还有改变克诺依的防守结构,不过这些办法说给阿尔斯或许有用,但她知道克诺依现在主事的是吉布楚,对方不会让出半点余地,还不如另寻他法。
我不会事事都听吉布楚的话。阿尔斯辩解道:她的想法在我看来,有些不一定是对的。
大王子这话说得很对,人总要有自己的看法,不该事事以他人为准。
说话间,集市已经近在眼前,喧闹声铺天盖地,浪潮一样浇向两人。
我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阿尔斯感慨道。
他去到科尔沁时,已经过了那里最热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