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后退几步,但容琤没有动作,仍站在原地,他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握刀的掌心已渗满汗渍。
但与此同时,容改也察觉到一件被自己忽略很久的事实,杭絮不见了。
他原以为对方是从后门离开了,但从始至终,他的精神都高度警惕着,不可能注意不到对方离开的脚步声。
杭絮还在大殿,但他看不见对方的踪影,她到底在哪里?
容改心中一瞬间警铃大作,他转了个圈,冲四面的侍卫低喊道:都给我退到三丈外!
侍卫唯唯诺诺地后退,他面对着众人,一步步后退,直到贴在大殿冰冷而鎏金的墙壁上。
背靠墙壁,他心中有了几分安全感,手中的刀已经滑得快握不住了,他变换了姿势,想要握得更稳。
就在这时候,被他劫持的太后动了起来。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被生命威胁吓得毫无反抗的念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此刻却忽然变得柔软而灵敏,趁他略微松开匕首的瞬间,从肘弯和刀刃的桎梏中滑下来,顺便给了对方腹部一个凶猛的肘击。
容改痛得脸色发白,神色却凌厉起来,他揪住太后的衣袖,扬起匕首对准太后,你别想走!
太后也没想走,她已经从鬓间拔出了一根凤钗,钗身尖锐细长,刨去装饰算得上极好的武器。
金钗很利落地插进容改的腹部,对方原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惨白,手上动作却不变,匕首尖端的寒光对准太后的心口。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众臣惊叫,而侍卫和容琤都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救援不及。
太后神色却没有丝毫畏惧,嘴角甚至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没有看容改,更没有看向那柄即将要她性命的匕首,而是抬头,望着高空中。
匕首刺出有破空声,然而比破空声更大的,是从空中而来的呼啸风声,那声音迅疾而凌厉,正正对着容改的头顶。
他尚未意识到这声音代表着什么,便被一股重力砸中背部,沉沉倒在地上。
容改又咳嗽起来,不似伪装,因为有血从嘴角渗出来。
但就算如此,他的右手也依旧握着匕首,妄图刺向太后。
只是手臂用尽全力抬起一半,那匕首便被抽走了。
杭絮把玩了匕首几下,把它扔向远处,大皇子好毅力,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初心。
她跪在容改的背上,膝盖抵着对方的脊骨,不大不小的力气,却让他喘得如同濒死。
我、我就知道,你在谋划着什么。
但大皇子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
你、你到底是怎么靠近我的?大皇子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容改,你问得太多了。
太后已经站了起来,她俯视着容改,眉目平静,没有半点被劫持时的畏惧和害怕那本就是她的伪装。
来人,把容改擒住,缚住四肢,不许让他动弹半分。
侍卫闻声上前,没有绳索,便撕开外衣,扭作绳子,将容改缠了个严严实实。
做这些的时候,容改一直望着太后,是我看轻皇祖母了。
太后冷笑一声,把金钗从对方腹中□□,我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乳娘怀里吃奶呢。
随着金钗的拔.出,容改闷哼一声,连说话的力气也失去了。
容琤走了过来,他早就知道了杭絮的计策,因此没有担心,瞟了一眼容改,边看向太后,母后可有受伤?
太后摇头,将钗上的血擦干净,重新插回发髻上,我能受什么伤,倒是阿絮,太大胆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好。
姿势正确,是不会受伤了,况且还有人在下面当垫子。
杭絮听力惊人,能够注意到身边任何事物发出的声音,同样,她也能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呼吸、心跳、步伐、在屋顶攀附时的摩擦声。
她能够保证将自己发出的所有声音控制到最小,但容改精神紧绷,难保他不会听见,不会四处乱望,因此需要其他人与他对话,分散注意力。
无论是柳阳景还是容琤,说了那么多废话,都是为了给她争取时间,让她能够在屋顶边缘的阴影处一点点靠近容改,趁其不备打落匕首。
只不过计划出了些变故。
太后明明看见了我,为何还要自己动手。她问道:若是我晚来片刻,那匕首就要刺进您的心口。
她冷笑一声,瞥了眼容改,不亲自动手,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匕首刺便刺了,我的心口可是藏着一面护心镜,至多不过受些轻伤。
容改察觉到了太后的目光,虚弱地睁开眼皮,皇祖母,你便是绑了我又如何,我的军队还在外面,若是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命。
杭絮走近他,大皇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防线还是没有被攻破?
容改瞳孔紧缩,未等他出口,殿外传来一声呼喊。
诸位莫慌,敌军已散!
大批身着银铠的士兵涌入大殿,群臣纷纷站起来,像是看见了希望。
杭絮也望过去,神色疑惑,外头的敌军早被解决得差不多,到底是谁,搞了冲进紫宸殿这一遭。
军队散开,露出一个通道,一人顺着通道大步走进来,他身披红色披风,银铠湛湛,端的是潇洒无比。
走到台阶正下,他仰头,朝太后拱手,恕儿臣救驾来迟。
正是容敏。
第290章按律,谋反之罪当处凌
容敏一身银铠,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嚓嚓声,这声音一直向前,走上台阶,来到大殿之上。
他单膝跪地,对太后行礼,皇祖母可有受伤?
太后谨慎摇头,目光疑惑,二皇子来的及时。
容敏道:儿臣听闻皇宫被围,便带领属军前来救驾,总算赶上了最后的关头,没让
他看向狼狈被缚的大皇子,叹了一口气,没让大哥的计谋得逞。
接着,他转身面对阶下群臣,朗声道:诸位,皇宫内的敌军已被全数解决,大家不用慌张,待外面清理干净后,我便派人护送诸位回家。
太好了,刘参议瘫倒在地,紧紧地握住右丞相的手,徐兄,我们得救了。
是啊,得救了徐丞相缓缓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灰尘,看向高处的容敏,神色质询,宫内敌军三万有余,敢问二皇子属军几何,才能冲破包围,来到紫宸殿?
徐丞相不要轻信大哥的话,容敏摇头,宫内的敌军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多,我与御林军里应外合,便把他们给解决了。
若敌军数量不多,如何能冲破城
老人正欲再问,一道震惊的声音打断了他。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陛下他!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从暗门冲进来,走上高台的几步台阶,摔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摔在了太后面前。
皇帝怎么了,他出事了!
太后半点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声音提高几分,满是紧张。
不,不是出事了。小太监喘了几口气,摇头道:是、是,陛下醒了!
父皇醒了!
他醒了?
第一个容敏的声音,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
第二个则是容改的声音,同样不可置信,却满含憎意。
太后瞥了后者一眼,眉头微敛,没说什么,对容琤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安抚群臣。
又看向小太监,带我去见皇帝。
刘喜也跟在太后身边,脸色满是迫不及待,若非顾及尊卑礼数,他早就甩开太后,自己先奔去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