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向旁边的小情侣,眼里浮笑:怎么办?我喝酒了,可能需要梨子开车送我回家。
知道多半是玩笑,但许鹤同确实舍不得女友,于是清了清嗓子,厚脸皮问:如果林总不介意,我可以当代驾。
林嘉看了看小情侣紧扣的手,笑着摇摇头:许工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我哪会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她掏手机叫代驾,顺嘴问任姗:任工住哪里,不如坐我车一起回?
好,那麻烦林总。任姗答得很快。
会所里人影渐散,许鹤同婉拒下半场的邀约,牵着女友出去等车。
周绾梨打量他,条纹衬衫配西裤,都市精英简装。
脸部轮廓深刻些,瘦了。不是她在床上榨干的,是出差奔波给累的。
看,成长期的公司老板,离企业家这个级别还远着,也不过高级社畜而已。
你打车过来的?不是有司机吗?周绾梨问。
司机和车都是我爸的,最近资金紧张养不起,就给退了。
周绾梨乜他,知道八成是又跟家里闹了矛盾,于是转口问:那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明天?
手骨被捏了捏,替她提着托特包的男人矮下身,轻轻在她脸上挨一下:太久不见,想你了。
久吗?撑死也就一周吧?周绾梨心想夸张,但到底没说煞风景的话,迎上去亲他。
俩人站在街边,唇肉辗转。
小别胜新婚,动作比话荤。
到家时也就开个灯的功夫,心跳失序,脚也趔趄。
来不及走去卧室,沙发一下子承受双份重量,周绾梨龟毛起来:我这头发都是真的,你不许扯!
没扯许鹤同声音都是碎的,连忙轻声哄她,说是怕她被脑后的鲨鱼夹硌疼。
周绾梨昨天刚去了中医馆,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勾着许鹤同像旧社会里不上进的富绅子弟,埋头疯狂吸鸦\\片。
衣摆被顶起的时候,周绾梨推开他的脑袋,叫停道:等一下,我有东西要拿。
什么?许鹤同被迫后撤,眼瞳有发颤的光,上下睫都汗津津的。
唇峰麻了,舌头也是木的,周绾梨踹他一脚:你嘴里装吸盘了?去,把我包拿过来。
许鹤同抹干净嘴上蹭来的口红,听话照做。
包包拿过来,周绾梨从里面掏出个盒子:生日礼物,补你的。上回就想送来着,结果吵一架没送成。
透明的胶囊包装,里面有三条扎眼的男士平角内裤,分别是柠檬黄,芭比粉,以及青蕉绿。
纯色,没有乱七八糟的印花。
这份礼太富含意,许鹤同眼神复杂起来:你天天背几条男士内裤上班?
这关注点也是够奇怪的,周绾梨发蛮:别废话,喜欢就换上,不换就是你不满意!
许鹤同哑了两分钟,默默拿起一条荧光绿。皮带早没了,拉链也早就荡开,抄手脱掉就能换上身。
研究好久的网图到了眼前,周绾梨从沙发上爬过去,嘴巴张成O型,啧啧地夸自己赏识过关,果然亮色能让物体在视觉上膨胀。
她越凑越近,近到鼻尖快要戳上去,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癖好似的,又像还要玩什么变态的触诊。
许鹤同直直站着,目光跌在她身上,陷入轻度挣扎。正当他作出决定,打算要堵上去时,周绾梨往后一坐:走吧,去房间。
进了房间,不让开灯。
不算黑的黑暗里头,衣料和关节响得不急不慢,周绾梨坐床沿,舔唇看着许鹤同: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呢?当然是布料最少的了。
可是顶着两个夜光球,怎么看怎么诡异,许鹤同喉结几动,最后额头顶住她的肩,笑得一度进行不下去。
周绾梨窝火,怀疑自己把创意搞成了疮痍,本以为是性感尤物,哪知道方案落地被当成搞笑的充气娃娃。
她恼羞成怒,咬牙把他推开,往里面一滚,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自己玩儿蛋吧,别想了!
许鹤同不敢再笑,跪到床上抱住她剥搭扣的动作,片晌:我爱你。
莫名其妙。
发\\情中的男人什么话说不出来,周绾梨不想听slogan,骂了句神经:来事儿了,不干,你自给自足吧。
出于人道主义,她可以观看他DIY。不是有研究表明,雄性在DIY的时候被注视,会更加兴奋么?
许鹤同不打算DIY,他穿着生日礼物在黑暗里滑稽地动:还记得,我刚搬进你家里的时候么?
你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讨厌我?
声音里的颗粒挲过耳轮,周绾梨压着脸,没吱声。
怎么说呢,刚进大学的女孩子,看不惯人不需要太多理由。
大少爷臭着脸来,上下环顾一圈,脸又黑了两度,多瞧不上她们家似的。
到人家里跟读,搞得像屈尊体验,但说到底也是来寄居的,傲个卵哦。
自打他来,关女士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再三管束。走路轻手轻脚,打电话不能扯嗓子笑,在客厅沙发倒挂金钩是禁止行为,连姨妈巾都不许她在客卫换!
独生女,打小在4+2的宠溺里长大,周绾梨在家里散漫惯了,十八九岁还挂在周夫子身上让背,坐地毯能360度转圈,毛猴一样。
可这些随性,都被这位黑面神的到来给摁住了。
客厅看电视,音量不许高于十,如果是本来就闹腾的综艺,直接给压到五,默剧似的往她眼里杵。
时间一长,周绾梨感觉自己到了寂静岭,或是陷入什么冰冷又诡异的规则怪谈。
自由度一再收缩,周绾梨感觉自己的人权受到侵掠。
那时候外婆还在,她嘤嘤哼哼准备找长辈诉苦,却在这之前从老人家嘴里听说,原来买青浦房子的时候借过许家的钱,还剩三分一没还上。
得,少爷还是债主家来的,得供着。
没办法了,周绾梨心道反抗无用,只能另找乐子,频繁地外出社交。
有次跟同学出去玩,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她楼道战战兢兢做心理建设,手才磕到门上,门就开了。
开门的不是关女士也不是周夫子,是债主家的少爷,但少爷看也不看她,拧头就走。
她一句谢谢堵在喉咙管里不上不下,瘪嘴装不在意,实际气得直掐手心。
什么叫茅坑里的臭石头,大概就这损样!
打那之后,关系更差。
某天晚上下楼,见到阳台外有人猫着,趴玻璃上一看,是许少爷。
许少爷背对着客厅,猫在一个角落里,手肘偶尔动一下,有红色的亮光时隐时没。
她脑子里飞快联想,打赤脚钻出去,几步梭到背后:抽烟呢!
少年被吓到,肩膀猛地一耸,手里抓着的袖珍电筒差点松脱。
以为在干坏事,没想到是这么个玩意。她尴尬:你怎么跑外面来?
少爷嘴唇翕动了下:这里安静。
除了电筒外,还有书和笔。
电筒只有小小的一道光隙,打在纸面上只能照清两个字,而据他所说,这样字跟字之间就不会打成一团了。
她探头,看到书上一笔一划都用力过度,像要把纸给戳破。
听关女士说过,他的阅读障碍很严重,学习起来非常吃力,常常课上到半节,人已经满头大汗。
而这一刻她撞破他背地用功,为了逼自己看书作题,咬着牙地找奇招,还要遮掩。
不同于平时的臭脸寡言,那时的他木纳局促,一张脸由此可见地烧灼起来,明显难堪至极。
不久之后发生找猫事件,他帮她按腿,手掌贴上来的时候臊得带腮连耳,连呼吸都不自然。
会红脸的男人比钻石稀有,虽然那时候,他还只是个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