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开了,木侍卫也可以回去复命了。琼瑰娴熟地带着小燕儿进了马车,掀起车帘对木岫道。
然而青年只是重又将草帽压低,轻声笑了笑,不仅不答话,反而稳妥地驱使马儿朝府外行去。
琼瑰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昨天秦岁晏前天晚上刚来,昨天早上又来蹭饭。
京中出了这些事,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肯定希望自己时时刻刻都安全无虞。
木岫应该是不会回去的,除非秦岁晏另外有事交给他去做。
不管琼瑰愿不愿意,这段时间,恐怕都要被他跟在身边了。
那,津味楼你知道在哪里吗?
听出琼瑰语气中的气馁妥协,木岫又是一声轻笑,提鞭喝了声。
马车在清晨还没什么人的城中主道上飞驰起来,不一会儿就停在一条幽静的巷口,琼瑰老远便看到巷中挂着一面酒幡,书了一个大大的津字。
应该就是津味楼了。
进去之后果然看见宛宁的丫鬟杏叶等在二楼一间厢房门前,正探头向下看。
琼瑰上楼进了厢房,同宛宁说了会儿话,两人将之前的事情说开,宛宁心中也便没了芥蒂,正打趣琼瑰成亲的排场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琼瑰执茶的手一顿,眺望过去,正看到一群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扑在几个衣着不凡的妇人身边,吓得她们连连惊叫。
宛宁也看了一眼,惊疑不定道:中间那位不是杨学士家刚进门的儿媳么?她们这是与何人结怨了?
琼瑰微蹙了眉,摇摇头道:不太像是结怨,倒像是故意找麻烦。
津味楼的老板也连忙派伙计出去查看他们这茶楼因装饰雅致地方也清幽,所以一直都受京中达贵家眷的喜爱。
这若是有人在这里出了事,往后他们这生意不能做下去事小,就怕出事的是惹不起的权贵家人,将气撒到他们头上,到时候他们恐怕性命都没了。
然而那群人数量虽然不多,却各个都很强悍,见到老板出来,立刻分了两个人去将他和伙计堵住。
眼看那几个妇人有的拼命摇头,有的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捧了出来,歹人却还是不放过,仍旧步步逼近,甚至拽住其中一个女子的头发往旁边更窄的巷中扯去。
那女子挣扎的厉害,琼瑰看得心惊肉跳,连忙站起身去找守在门外的木岫。
然而木岫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陆小姐,这事自会有官府处置,属下的任务只是在您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您没有任何闪失。
琼瑰想的却不同:木侍卫,你还看不出来,这事就是冲着我来的?就算你不去,日后这些人的家人若知道出事时我就在此却不施援手,岂不会连带着恨上陆家?
木岫怎会想不明白这个,可焉知暗处没有其他人等着他从琼瑰旁边离开?
眼看他依旧不愿松口,琼瑰只好道:之前你说侵扰官员家眷的人到现在都查不出来,眼下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么?难道......你想等着这些人愈演愈烈直接闹到皇上大婚上?
这话直接戳到了木岫的顾虑上,秦岁晏毕竟是新皇,虽然眼下朝局看起来四平八稳,但暗流汹涌,不能掉以轻心。
木岫左右察看了一番,确定茶楼内没有可疑的人会威胁到琼瑰,便身形一闪,直接入房从窗户中跳到那群流民中间。
有了木岫出手,下面几个人很快就被撂倒,奇怪的是他们像不怕死一般,不知从哪里又涌出来一批
这样不行,木侍卫恐怕会吃亏宛宁,你带了小厮来么?
琼瑰焦急地从窗前转身,看向身边的宛宁,视线却在落到身边人俊朗的侧脸上时,直接僵住了。
怎么,许久不见,连我是谁都忘了?
林屿缓缓地偏头,看见少女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诧异和惊惧,樱粉色唇瓣微翕,心头忽然涌起很复杂的感情。
琼瑰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去找宛宁,很快就在林屿让开的地方看到她正躺在地上,显然是被林屿弄晕了。
......没有,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琼瑰一边想着措辞,一边重新往窗前靠去,如果能引起人群里的木岫注意就好了。
林屿好久没有出现,周围人也不会在她面前故意提起,她真的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更没想过他会在这里出现。
林屿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近一步逼近琼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缱绻,低下头便要吻向淡粉色的樱唇,然而琼瑰猛地将头偏开,这个吻最终落空。
唇尖擦着少女脸颊而过,最终顿在柔软的耳垂旁。
闻着浅淡幽甜的香气,林屿的心一点点沉到深处。
贤音公主说的或许是真的。
怀里这个人......可能是任何什么,但绝不可能是陆斯玉。
我要走了。
敏感的耳垂被呼出的气息一烫,琼瑰一个激灵便要挣扎,然而一直控制她下颌和脖颈的手忽然松开,顺势移向后背,将她搂的非常紧。
林屿的嗓音莫名有些嘶哑,琼瑰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有种他好像已经绝望到放弃的感觉,他的声音极少这样温柔,没有暴戾,只有舍不得。
走之前,忽然很想见你一面。
我知道你不是她,不待琼瑰回答,他忽然低而短促地笑了一声,也一点都不在乎我。
林家一败,他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不会经营没有权势,空有抱负从未实干。
离了林家,他竟找不到可以立足之地。
一无所有时,那个时常追着他跑的姑娘反而更频繁的出现在脑海里。
其实也不止那个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样子,更多时候,他会回味的,是被自己气的厉害,想辩驳却不敢辩驳的陆斯玉。
以后
正说着话的林屿突然一声闷哼,抱着琼瑰的手无力垂下,脑袋重重压在她肩头。
琼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林屿便被人从推开,一个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孩子音一本正经道:陆小姐,你别怕,没事了。
顺声音低头看去,琼瑰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个头不高的小孩子,虽然年岁不大,身上的官服却合身的很,显然是特意裁制的。
他的腰间还悬着一块明黄令牌,一看便是宫中的东西。
这样一想,琼瑰又觉得心内一暖。
进了这个世界以后,她好像就成了事故体质,然而总有那么一个人在,每次遇到危险时,都会以一种保护姿态出现在她身边。
陆小姐,您笑起来真好看,怪不得皇上喜欢您。
琼瑰这才发现自己在笑,她摇摇头,没太在意,一心去扶谢宛宁,突然听到窗框发出吱呀声,木岫矫健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谢宛宁侧躺在地上,立即扫视了屋里一圈,发现琼瑰就在她身旁,只是娇小的身影被松木立柜的阴影挡住了大半,不易看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发生了什么吗?陆小姐你葛罗?木岫绕开高几往琼瑰那边走,没两步便与穿官服的小孩碰上。
葛罗一看是木岫,也不敢瞎说话了,十分老实地行了个礼然后道:木岫哥哥,我是追着林屿来的。
木岫点点头了然,见琼瑰好似没受伤,便绕过林屿这个私人话题道:陆小姐猜的对,这伙人的确和流民有关。府衙的人来得太晚,带头的几个全都自尽了。这事属下要马上回宫禀告主子,您
木岫说到这里十分迟疑,显然在保护琼瑰和延误上报之间两难。
然而他没有犹豫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喧天。
就像约好了一样,窗户上再次翻上来一个身影,是木萧。
葛罗看到他便哼了一声。
木萧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随后站定在琼瑰面前,直接行了跪拜礼:属下奉皇命迎皇后娘娘进宫。
琼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
木萧点点头,木着脸地重复了一遍:请皇后即刻跟随属下进宫,皇上在等您。
等我......琼瑰微微一窘,秦岁晏表现的很迫不急待想娶她一样,实际上她很明白,他们之间远没到这个地步。
是的。木萧再次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