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没事的。崔呈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去。快去研墨,我打算看会书。
脚步刚要往书房去,崔呈衍又回头问他:少奶奶回来没有?
崔安点头:少奶奶和小玉姐姐在厨房。
崔呈衍止住了去厨房追问究竟的想法,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崔安奇怪道:少爷不去看看?
少爷问起少奶奶,不就是想见他的意思么?
崔呈衍摇头:不必了。
他倒要看看温良会什么时候告诉他,还是说一直将他瞒在鼓里?
刚才在外面听街坊说,最近不太平,夜里要把门锁严实了。崔呈衍说。你去集市上牵条狗回来看门吧,记住了,长相要好看点,丑的、胆小的,我都不要。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从他出门到回家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有陌生人在跟着他。
柳无言在芳菲楼的提醒浮现在脑海中。
子行,你是岑夫子的学生,苏相很看好你。他说。你大哥虽然与你有间隙,但碍于苏相的要求,他或许会有别的行动。
一切小心。
柳无言的这句一切小心算是嘱咐对了,可他还是不太了解崔呈律,他不会知道,就算是苏相的指令,崔呈律也敢阳奉阴违。
崔呈律对他的嫉妒,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然也不会在藏书阁起火的时候,漠然路过,见死不救。
苏相有意拉拢各地举子,他许诺的东西一定不会差。崔呈律不会想让崔呈衍抢走属于他的风光,上次那般登门拜访,哪里像有求于人的模样。
崔呈律分明是想激怒他,好在苏相面前做一出戏
好大哥被没良心的弟弟扫地出门,传到苏相那,一定就变成了自己不识抬举。
少爷,我差点忘了。崔安从袖口里摸出一封信。你出门之后,状元客栈的陆举人来过。这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
陆举人叫陆明,是豫州城来的举子。
豫州城没有青州城富庶,陆明进京赶考的费用还是乡亲们凑起来的。他住不起状元客栈,但却经常在那的举人圈子里混着。崔呈衍见他囊中羞涩,便寻了个理由买了他摆摊卖的字画,也算做了件善事。
结果没想到,陆明对此感激涕零,非要跟他做朋友。不仅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崔呈衍,还经常带他去参加京城中各种大儒举办的交流会。
多亏了陆明,崔呈衍才能迅速在举人圈中上了道。
这几日天气冷,崔呈衍没有去状元客栈。陆明突然上门找他,难道有什么事?
崔呈衍拆开信封,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今晚戌时,芳菲楼一见。
奇怪,陆明怎么会约他去芳菲楼?
崔安,我出去一下。
崔呈衍说着就要往外走。
崔安摸不着头脑:啊?还要出去?
天色不早了,这再出去的话回来不就天黑了?
把信烧了,我去去就回。崔呈衍点头,将陆举人的信交给崔安。晚膳我不回来吃了,不用跟着我。
少爷。
崔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眼神里充满着困惑。
温良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他走了?
没指名道姓也知道是在说谁。
崔安应道:少爷有事出门,说是不必准备他的晚膳了。
温良冷笑一声,表情一下子就冷峻起来。
他在厨房的时候就听到崔呈衍回来了,结果影子都没见着人就又出去了?
还敢先斩后奏了。
古古怪怪,必有蹊跷。
以他对崔呈衍的了解,出门逛了一圈不急着找他分享所见所闻就已经令人匪夷所思。现在竟然还让崔安通知他自己不回来吃晚膳了这分明是在躲着他!
温良瞥见崔安手里的信:这是什么?
崔安这才想起,少爷吩咐自己要烧掉的。
这崔安为难道。少爷少爷说
温良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少奶奶!崔安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大声叫了出来。
温良不悦道:说了多少次,叫公子。
崔安觉得眼前的温良似乎跟平常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好像更凶,更吓人了。
是陆举人写给公子的信。他小声说。陆举人是少爷在状元客栈认识的朋友,兴许是他有事找少爷吧。
温良看着信纸上的寥寥数语,眼神都快冒火了。
陆举人?他语气怪异地重复了一遍。现在的举人们,都喜欢去风花雪月的地方谈事情吗?
崔安不解,他小心翼翼都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得惊讶道:芳芳菲楼?!
那不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吗?!陆举人怎么会约少爷去这种地方?!
温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已经远超以往,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油然而生。
给你。温良将信还给崔安。信烧了,你和小玉在家等着,我去看看你家少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次他们打听过,芳菲楼背后的人极有可能是苏相。柳无言选在那,光明正大地邀请崔呈衍,无非是告诉苏相,崔呈衍的主意就别打了,他是我这边的人。
这个陆举人什么来头,温良不清楚。他情愿陆举人只是闲来无聊找崔呈衍去喝花酒,而不是跟苏相扯上关系。
崔安,少爷和公子呢?小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院子里只有崔安一个人,不免有些奇怪。
都走了。崔安沮丧道。
小玉明显有些惊讶:都都走了?那这一桌子菜
崔安拿着陆举人的信去厨房烧掉,才发现今天的晚膳竟然是如此丰盛。
唉,那就咱俩吃吧。小玉说。公子为了做这些,可费了好大的劲。少爷和公子怎么就出去了呢
难怪少奶奶刚才如此生气,崔安想。
☆
夜幕降临,芳菲楼前,热闹非凡。
公子!您又来啦!
老鸨这个又字用得很传神,崔呈衍吃惊道:你还记得我?
老鸨捂着嘴笑道:这位公子生得这样俊俏,老婆子想忘记都难!
只见她借着手帕的遮挡,凑过来低声说道:柳大人的贵客,我没记错吧?
欢迎欢迎!公子里边请!
笑容满面的老鸨子将他推进了芳菲楼,那一瞬的严肃仿佛都不曾有过。
趁着与老鸨擦身而过的时候,崔呈衍捉住了她的手:你是柳无言的人?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老鸨能听到。
那老鸨故作娇嗔地笑笑:哎呀,公子言重了。我这小地方又怎敢跟铁面无私的柳大人扯上关系呢?开门做生意,往来都是客。做谁的生意不是做来,明妆!送公子上去!
明妆姑娘是如今芳菲楼中最炙手可热的花魁,老鸨竟然舍得让她来做引路的婢女,真叫人跌破眼镜。
大厅里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们无不羡慕地看着崔呈衍,心里也在想,这到底是哪门哪户的公子,排场竟然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