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你可能会犯包庇罪。
我没有作虚假证明或者帮助隐匿、毁灭罪证和湮灭罪迹,最多算个知情不报。如果我真的犯了罪,你会做我的共犯么?
赵星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我也觉得这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依照我以前的性格,肯定不会陪他继续聊下去。
但现在的我,已经是从良了的、脾气很好的人了,所以我对他说:会的,我愿意做你的共犯。
赵星就很高兴,但他不太敢大笑,可能是怕扯开伤口吧。
我们快活地聊了一会儿,他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疼了,但又有新的难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他说:明朗,我想上厕所。
我们原本是想雇佣护工的,但赵星为了避嫌,不想叫年轻的男男女女,但一想到要中老年人照顾我们的身体,我和赵星这两个三十来岁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赵星也没那么重,我也能抱起他。我又因为医生的话而盲目乐观,想着赵星手术后下午就能走动,我一个人照顾他也没什么大问题,干脆就没叫护工。
但我没想到赵星术后能疼成这样,可能他的体质特殊,止疼药不太管用,目前独自走路肯定是不行的,能不能下床站立,也是个问号。
赵星对自己有点盲目自信,但我摁住了他的肩膀,想了想,我说:你是要小便么?
赵星点了下头,他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点苍白,他说:实在不行你给我拿个尿壶
尿壶也是需要的,必要的工具也是需要的。
这种操作,我算熟练工种了,甚至不需要护士来帮忙。
但我还是很尊重我法律上的伴侣的想法的,我问他:护士来,还是我来?
赵星闭了闭眼,说:你来吧
我们其实没干什么事,但肯定是不可描述的。
我帮赵星解决完了生理问题,赵星的指尖都发白了他刚刚一直在攥着床单。
我握住了他的手指,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和他开玩笑,我说:有空的时候,你也可以学学嘛,万一哪天我长期卧床不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会健康长寿,如果有一天要离开人事,也是在睡梦中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我倒是希望如此,但人活在这个世上,能事事如意的概率,实在太小了,但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我们也快到中年了,未来总会老的,以后要是做这种私密的活,我希望你亲自帮我,好不好啊?
赵星抬着头看我,他的眼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温声和我说:好啊。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冷不防地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想了些坏事?
赵星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你或许是想着,如果我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你就可以对我做任何想做的事了你可以想亲我就亲我,想抱我就抱我,想玩我的身体就玩我的身体,甚至可以掰开我的双腿
我只是想想,赵星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即使有一天,我有机会那么做,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做的。
为什么?我很想知道答案。
崔明朗,我爱你的,我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第97章
赵星半夜伤口疼得厉害,医生建议换止疼药,但赵星看了看成分表,放弃了。
我笑他讳疾忌医,他说疼他可以忍忍,但一些药品他是一点也不想沾。
他态度坚决,我也没办法再劝,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床向他的方向挪了挪,然后伸手握住了他没有放留置针的那只手。
病房内一片漆黑,室内格外安静,我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体温,几乎昏昏欲睡。
但在我和周公相约的前一秒,赵星突然开了口,他说:明天你也要开始用药了。
我嗯了一声,其实不怎么担心。
过了一会儿,赵星说: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我问他。
药太新了,样本还不够多,我怕不生效,怕你会出过敏反应,怕你会很难受
不用怕,我轻笑出声,我是个坏蛋,坏蛋总是有让人嫉妒的好运气。
我的话其实没有什么逻辑,但赵星好像一下子就被安抚住了。
他说:我突然不那么担心了。
我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说:如果疼得睡不着,可以想想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玩。
赵星温声说:有趣的地方我们好像都玩过了。
可以考虑去北方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北方的澡堂文化好像不错
我和赵星聊了一会儿天,渐渐失去了意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先看了眼手机,发觉昨晚竟然睡满了九个小时。
我侧过头,发现赵星还在睡觉。
赵星?我轻声喊他,他没什么反应。
我又喊了一声:赵星星?
他连眼皮都没有颤动,看来是真的在睡觉。
赵星一般比我醒得早,昨晚应该是疼了很久,可能到后半夜才睡着。
我有一点心疼他,但如果让我昨天晚上强撑着,陪着他一起熬夜,我又不会那么做。
主要那种行为,除了感动彼此之外,毫无用处,我又不可能代替他疼。
但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疼得睡不着,赵星大概率会陪着我熬夜,即使给自己灌几杯咖啡。
我从来都不怀疑赵星他爱我,但偶尔会怀疑,我是否还爱着他,我这个骨子里自私而凉薄的人,很努力地尝试爱一个人,但或许我给予的,永远称不上多。
我盯着赵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饥饿迫使我起床洗漱。
我和赵星没有吃医院的病号餐,每一餐都由外面的餐厅送过来,我拎着略显沉重的饭盒回了病房,等我吃完了,赵星还是没醒。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赵星的脖子,感受到指腹下跳动的脉搏后,确认他还活着后,收回了手。
医生过来查房,很自然地询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回了句伴侣,他倒也不诧异,只是叮嘱了一句:近期不要发生性行为。
好的,我明白的。
送走了赵星的医生,没过多久,又迎来了我的医生,检查是之前已经做好了,现在要开始静脉注射。
配药的护士很小心,当针管扎进我的皮肤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赵星。
有点疼,但因为会心疼的人没有醒,就没必要喊出来。
药物的反应比我想象得要大,小半瓶药剂顺着滴管流入我的体内,我喊来护士拔了针,直接冲到洗手间开始呕吐。
我吐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喉咙有些疼,我抬起手,按下了冲水键,踉跄着站了起来,刚好和镜子中狼狈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生病真是一件磨人的事,健康这两个字,比想象得更加珍贵。
我漱了漱口,洗了把脸,又往身上喷了点去味剂,这才磨磨蹭蹭地推开门我刚好和试图下床的赵星打了个照面。
你下床干什么?医生说你还要静养几天的。
赵星停下了动作,慢吞吞地往回挪动身体,他说:听到你在吐,实在有些担心。
已经没事了,正常的药物反应。我尽可能轻柔地将他挪动回原来的位置,熟稔地盖好被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病,不要还想着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