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表面,薛致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份报告最终呈现的结果是他是清白的;但这才是问题所在,他既然能够成功躲过局里的审查,又为什么还要冒险杀乔绾彻底暴露自己。
姚沛舟看完后将这叠废纸扔在办公桌上,问凌庭柯道:为什么?他既然躲过了审查,为什么急着暴露自己?
谁也不确定你们能不能从乔绾的口中问出什么东西。凌庭柯双手环抱在胸前,仰起头看向姚沛舟,继续说道:而他已经险些暴露了,与其在特案处提心吊胆继续作内鬼,不如让他干脆做一枚弃子。
一盒炸鸡见底,棠遇霜嗦着手指头上的酱汁意犹未尽,眯着眼睛感叹:所以啊,信错了人是真的致命,你看叶听澜,他那么信任薛致远,到头来呢,这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叶听澜人呢?时煊问道。
棠遇霜指了指二楼,说:楼上呢,和江副在一块,打击挺大的,要不是钟浮玉哄着,怕是连特案处都被他掀翻了。
叶听澜这个人不光表面上是个小孩子,内心深处也有那么点儿稚气未脱,偶尔会有很多成年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在对待他的组员上尤其如此,他为了维护薛致远,甚至不惜因此跟姚沛舟大吵一架。
而薛致远,一方面曾为了保护叶听澜险些丧命;另一方面又彻底辜负了后者的期待,甚至利用这份长年累月建立起来的信任盗取了叶听澜的证件,杀死了原本应该继续接受审讯的乔绾。
时煊疑惑地眯起双眼,如同喃喃自语般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明明顺利通过了调查,可以继续在处里埋伏下去,还可以利用叶听澜做更多的事情。
哎棠遇霜长长叹出一口气,打开可乐罐子灌了一大口,然后继续说道:当年我误传了情报也停职接受过调查,之后呢被调到了后勤,也许是因为他怕自己会被调离原岗?
这样吗?时煊半信半疑,他抬头看了棠遇霜一眼,既然对方把话题转移到了当年的事情上,他就正好顺水推舟问一句,也不至于被怀疑:
霜哥,当年你为什么会误传情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吗?棠遇霜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现在想想,当年的我可能是中了幻术,不然怎么会认不出相柳呢?这件事情我查了这么多年,一点毛都没摸着,完全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你到现在还在查?时煊问他。
棠遇霜轻轻点了下头:我翻遍了整个藏书室,古往今来,精通幻术到这个程度的人不多。有的已经不在世间了,有的极少现世,例如开明兽,上一次有文字记载还是千年前,此后从未有现世记载。
也许还有。时煊说道:只是并没有相关记载。
你说的也有道理.....棠遇霜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的确有可能是那只狐狸自个儿欠下的私人恩怨,风流债什么的,别人来寻仇,那我就真的无从查起了。
时煊:.........天地良心,他没有欠过这种债!
第50章
叶听澜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周身萦绕着阵阵金光,上面满是钟浮玉的印记。他紧紧捏着手里刚拿回来的证件,那上面还沾着薛致远的血,看上去格外刺眼。
你松开,我已经冷静好了。叶听澜抬头看向沙发那头坐着的钟浮玉说道。
钟浮玉没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江珣,后者翘着二郎腿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正低头看得起劲。阳光落在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使得原本苍白的脸色稍显生机。
你看他做什么!叶听澜一下子就火了,他动弹不得,只能拿眼睛去瞪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钟浮玉!我才是你的上司!
我知道。钟浮玉回答,他看向叶听澜,眸光柔和:正因如此,我现在才不能放你出去。
叶听澜只能干瞪眼,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太嫩了,看不出愤怒反而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他捏紧手里的证件,冲人咬牙切齿:我要把你踢出组!
那也不能放你出去。钟浮玉的表情很坚决,直接别过头去不看叶听澜了。坐在一旁的江珣对这一切仿佛置若罔闻,只是低头一页页翻过手里的书,时不时地手握成拳放到唇边咳嗽几声。
作为特案处最擅长跟人打交道、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专家,江珣的高情商是有目共睹的,他可以不着痕迹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当,细致入微的照顾到每个人的不同性格,除了身体素质实在太差出不了外勤,其他地方几乎无从挑剔。
叶听澜见钟浮玉那边说不通,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江珣,开口道:江珣!你让他放开我,我现在真的很冷静!
江珣被点了名,终于把目光从书移到了叶听澜身上,他表现出些许为难:听澜,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你怎么也......对上江珣柔和的眉眼,见人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叶听澜终于泄气了,他靠坐回沙发上,闭着眼睛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他穿着短袖和背带裤,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比此前更加瘦小了。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叶听澜还在床上没起来,难得周末正打算翻身睡个懒觉,就被凌庭柯一句传音震醒了。他浑浑噩噩地下了床,在整个家里翻箱倒柜,家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散了一地,最终他攥着钟浮玉的胳膊,问他:
你是不是把我的证件藏起来了?
没有。钟浮玉一脸镇定地摇了摇头,掌心覆盖着叶听澜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在不停发抖。
薛致远停职整整三个月,在此期间叶听澜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得那么镇定自若,仿佛在心里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答案,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虽说审查结果是下周一公示,但其实早就已经交到了凌庭柯手里,因此周五晚上薛致远到家中做客时就已经知道审查是合格的。
当晚,叶听澜食欲比之前好了很多,就连睡眠质量上来了。他本就比其他人消耗要大,一旦营养跟不上,整个人都小了一圈。钟浮玉还盘算着最近几天要把他的亏空全部补起来,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事情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那我的证件呢?我的通行证呢?!叶听澜变得有些狂躁不安,他反手按住了钟浮玉,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肤里。
听澜,你冷静一点。钟浮玉完全不在意手背的刺痛,柔声开口安慰道:我们先去处里,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误会,他们赶到时,薛致远已经躺在地牢的结界外奄奄一息,不远处躺着的是乔绾的尸体,后者已经咽气了。
青龙封印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即使有治疗术再高明的神兽在场,也无法将它根治,更何况薛致远那时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仿佛完成了这一次任务就准备直接赴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叶听澜拽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拖起来。一米四不到的小正太拽着一个一米八大高个儿的成年男人,这画面看上去有些诡异,但谁也不会在此时纠结它是不是合理。
叶听澜不停摇晃着薛致远的身体,后者气若游丝,连唇角的血都没有力气擦掉,他冲着叶听澜扬了扬嘴角,笑容苍白无力:别问了...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叶听澜咬紧牙关瞪圆了眼睛,他望着眼前这个人,脑海里浮现的是过往所有相处的经历,从初识到共事,再到彻底成为一个完整的团队,他无法将眼前这人和记忆中的薛致远联系到一起。
一百年前,薛致远跟他一起出外勤,那是他近百年来经历过的最凶险的一次,他险些被魔化的毕方打散魂魄,是薛致远拼死把他从无尽之渊里背出来,前者遍体鳞伤、浑身的经脉都被震碎了,毕方的火烧得他浑身皮肤溃烂,有些地方的伤口深可见骨。
而后,薛致远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年。
没有别的了,我什么也不想说。薛致远冲他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有些冷漠。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说话!你给我解释!解释啊!叶听澜固执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他紧紧攥着薛致远的衣领,表情凝重:快点!你解释给我听!不,应该...应该是给凌庭柯听!我信你,我信你的!
随后,他看见薛致远又冲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