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煊回头看向周令殊,他发现这人到现在才有了几分不同于寻常人族的沧桑感。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族,自出生起便沉浮于尔虞我诈之中,每一步棋都精心规划,机关算尽十多年而后权倾天下。
前周的领土板块在庆武帝周令殊在世时一度拓宽到了北夷,那是在他之前的任何一代帝王都不曾到达的领域;他虽没有帝王相,但绝对担得起这一重任。
人都说落叶归根,我虽沉睡千年,但心中仍觉得这里才是我唯一的归宿。周令殊站在院子里,微微眯眼眸仰头看向头顶那颗郁郁葱葱的枫树:若说哪里适合了结那些前尘往事,应该也只有此处了。
沉默了一路的姚沛舟开口问:那人究竟是谁?
靖安侯,江闻意。周令殊回答道,他的目光越过了姚沛舟,飘向了更远的地方:至于这江闻意是何人说他是整个前周最意气风发的士族子弟绝不为过,他的母亲是先帝的亲妹妹华阳长公主、父亲是战功彪炳的昭武公,亲姑姑是后宫之中最得宠、最有可能入主中宫的江贵妃
天之骄子,鲜衣怒马,即使宫中嫔妃所生的皇子都未必有一个靖安侯金贵。太后唯一的小女儿生下的独子,当今皇帝的亲外甥,这份殊荣在当时的前周又有几个人能匹敌。
江贵妃诞皇长子,封永王,背后有昭武公撑腰,前朝后宫谁能不忌惮三分,永王刚足月时便有传言说永王即太子,长阳入中宫。周令殊声音沉稳,提起这些事时仿佛只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情绪,那些混杂着血与泪的深刻回忆早就随着他近千年的沉睡淡化在心头。他说:
因此,便有了永王乱。在我与舅舅的设计之下、在其他朝臣的冷眼旁观下和先帝的默许下,永王成了意图篡位的逆子、昭武公成了图谋不轨的乱臣。江家一招落败,不复昔日荣光。先帝心软,留了江闻意一条命,殊不知那江闻意苟延残喘着,用他那条半死不活的命掀起了整个前朝后宫的动乱。
江闻意?时煊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微眯起眼眸思索了一阵,似乎并没有想起什么来。
周令殊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诸位不必回忆,这段往事说起来实在不算光彩,因此当年我登基以后便让人将他的名字从史书中抹去了,只当他多年前就死在了永王乱里。
听到这里,棠遇霜有些好奇,问道:有多不光彩?
他生的秀气,便利用自己这几分姿色主动献身于穆王,也正因如此我与穆王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最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周令殊说起这里时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停顿了一下,平复好情绪后继续说:而当年先帝也是因为撞破了他们二人,才急火攻心,不久后便驾崩了。
啧啧...棠遇霜摇了摇头,发表评论道:祸水!
倒是岑泽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目光在楚遇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悄悄凑到盛尧旁边跟人嘀咕:我怎么觉得这人设莫名的熟悉呢?
正处于热恋期一刻也离不开小情人的盛尧抱臂站在一旁,相当不满这可以但没必要的外勤安排,闻言冷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能不熟悉吗?惑乱朝纲的妖孽都差不多,总有昏君吃那一套。
领了妖孽人设的时煊聚精会神地听人说着,并没有听见这俩人的揶揄吐槽,顺着周令殊的话继续说道:我大致明白了,因为你是永王乱的始作俑者,江闻意对你怀恨在心,为了向你复仇不惜以身祭剑。他饱受折磨用血肉之躯给太阴幽荧重塑了剑灵,可没想到最终穆王还是落败了,他执念深重、亡魂久久不肯散去,这千百年来都在寻找机会向你复仇。
我想应该是这样。周令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没想到,我体内有太阳烛照的残片,他根本伤不到我,所以决定一直缠着我,不死不休。
周先生,那您知道他当年在哪里献祭的吗?时煊问他。
穆王府,或是靖安侯府。周令殊回答道:他能落脚的无非就是这两处,若按照当年的方位,穆王府出宫后应该往东走在长乐坊。而靖安侯府出了宫往西走,在长平坊。
姚沛舟环视众人一圈,毕竟这次不算局里有记录的正式任务所以二组并没有全员到齐,只来了盛尧和岑泽霖两个人,再加上楚遇和周令殊必须随身携带的棠遇霜。
刚好六个人,姚沛舟说:节省时间,分头行动。
第56章
前周都城经过时代变迁、板块迁移变成了如今的沿海城市宣平,得益于海上交通便利,作为重要的贸易港口城市,宣平早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发展得比内陆地区要快。
从周令殊的家里出门后沿着右边的林荫道往前走,海风迎面拂来,带来了一阵独属于大海的清新味道。这里的夏天要比岚城来得早,温度早就上升到了可以穿短袖的季节。
时煊注意到周令殊的表情,他认真打量着周遭的建筑与事物,哪怕这里早与他记忆中的故乡大相径庭,忍不住问道:周先生很久没来了?
有几年了。周令殊边走边说,阳光穿过沿途的梧桐树缝隙均匀撒在他的头顶,显得温暖而柔和。
这一段路都是居民区,一排排的白墙黑瓦,整齐划一。偶尔还能碰见坐在门口摘菜淘米的妇孺,衣着朴实但温和亲切,气氛一派祥和。
一群孩子举着风车从他们身边路过,直到他们走远周令殊才继续说:这些年来,公司的事情太多,根本走不开。我一个人惯了,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放心假手于人。
久居庙堂之上的皇帝陛下早就习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养成了多疑的性格,哪怕他忘了在现代社会并不会有那么多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会要人性命、谋权篡位。
不愧是前周史上最有野心的一任皇帝,与他那位素有仁君之称的父亲完全不同,庆武帝的手段与能力绝非寻常人等可以比拟,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他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成为新一代的商界巨鳄。
三个人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在道路尽头左拐,又走了十来分钟后才到达周令殊所说的位置。
周令殊站在一排建筑前,仰头看着朱红色的门牌,说道:这里,就是曾经的穆王府。
时煊和姚沛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建筑完全区别于沿途的其他民居,古色古香的院落遍植桃花,如今这个时节,眼看着就要过花期了,却丝毫没有要凋谢的趋势。
你们找谁?一个清冷的女声插入,女孩穿着一身素雅的汉元素连衣裙,长发及腰,手里端着一个小竹筐,将站在门口的三个人打量了一遍。
时煊开口道:我们是来旅游的,看这里与别的地方都不太一样,想问问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是我家开的民宿。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既然是游客,不如进来坐坐?下次有需要,可以提前预定我们家的房间。
今天呢,不能定了吗?时煊问她。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答道:这我得问问我爷爷,房间预订的事情都是他在管,我不清楚。
如果可以,请务必给我们一间房。周令殊接着她的话说道: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
不是钱的问题,先生。女孩不为所动,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若是客满,即使你说要花钱包下整个店,我也照样得拒绝你,因为先来后到,做生意要讲诚信。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
待女孩走远,时煊回头去看姚沛舟,问他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姚沛舟闭上双眼,用自身修为感应了一下整个民宿的灵力波动,随后缓缓睁开眼:在东北方向,很微弱。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朝着感应到的方向而去。此处与女孩离开的方向一致,他们抵达时正好看见女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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