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直说。我不喜欢他绕弯子,他想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有底。
杨骁点点头,看着我,道:好,那我直说,跟我在一起,我们各玩各的,互不打扰,或者断了?
他最后这两个字,说得轻飘飘,还带着商讨的意思,好像我不同意,他还愿意施舍我,可怜我,看在好过的情分上继续跟我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下贱到这种程度了?
扪心自问,我温知行这辈子离了谁不能活?
别开玩笑,我应该庆幸这十年前被我抛弃的人终于想通了,终于跟其他人一样,变得现实果断了,他不再追究那幼稚的情感,谈起了新鲜感,学会了权衡利弊。
权衡利弊后,他看清楚了,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我是那个被对比,被选择的,他挥挥手,身边什么人都有,我算什么?
怎么跟年轻,漂亮,活力,又得他意的小男生比?
我低下头,玩着手机,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翻转着。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理应高兴。
但是我真是矛盾,他出息了,是我一直希望的,但我并不为他开心啊,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早知道落这个被甩的下场,我同意跟他复合是干嘛呢?
哎呦,我给忘了。
我本来就是要把他拉下神坛,让他变得世俗无趣地,我做了那么多令人作呕的行为,他也看在眼里,想必正是因为我的作为,让他清醒了,不执念于我了呢。
忍不住拍了拍手,甚至想站起来,兴奋地为他吼一声好,但是我年纪大了,还是别那么轻浮了,我笑着望向他,眼神格外欣慰,你可真行呢,我该为你开心,还是为自己被分手这件事觉得悲伤呢?
我很为难,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我只能表现出一种,实在做不出来选择,我求他帮个忙,听听外人的说法,倒是不错。
杨骁也没有很快回应我,他还想了想,得到一个更为准确的答案,算是对我这个求知者的诚意,只听他有理有据道:你应该觉得开心,毕竟,是我强求你跟我在一起的。
他的自知之明让人很欣慰。
对,你说的没错,我该开心,我认可他的说法,没有比这更准确的了:只是这被人强求,再被人分手的感觉,当真不是那么好受。
杨骁为我考虑,好心地提出建议:那要不,我收回刚刚的话,由你来提?
对我真好,这么考虑我的心情和面子。
你瞧瞧,这样的前任,上哪找。
我站了起来。
不用了,折腾那些干什么,谁提不都是结束吗?我看了看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感慨道:十年了,真快,我们俩折腾了十年,如今总算有一个定论了,这下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结束,你不用再对我有什么执念了吧?
杨骁说: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好,那就到这儿。
杨骁看着我,没说话。
他还是这样子最好看了,玩弄人于掌心的目光。
我能提个问题吗?我在临走前,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我知道我过了,但前面都说了,我们俩十年了,最终结束的时候,形式感一定要有,而且要热烈。
杨骁给我一个请的手势。
我说:如果今天我没看到,你打算怎么办?如果顾铭没碰到他,或者我没有接到顾铭这通电话,又该是怎样的情形?
杨骁斟酌道:你想听实话吗?
他这句话一出来,我就知道,实话一定相当难听,可是实话好啊,实话才能让人死心。
我道:当然。
杨骁也站了起来,把烟丢在桌子上,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看我时的目光因为角度的问题,变得更加冷漠,如果你今天没来,我打算,瞒着你。
我笑了两声,让周围的人也回过头来注视,我的笑声带着很明显的嘲讽意味。
在家里上我,在外面上漂亮的弟弟,是吗?我言语粗俗,也不管周围这些人会不会被影响,不管他们打量我的目光,抱歉,原谅我,我没有那么多华丽辞藻修饰我内心的粗鄙,我本来就是一个败类呀,一个连高中都没有读完的社会渣滓。
人果然,还是不能把眼光放的太低了。
你看,那让人没前途,站在国旗下,接受全校鄙视的反面教材,读完了大学,迎来了人生巅峰,在二十七的年纪里,拥有了那么多人一辈子没有追求到的荣华富贵。
而我呢?是谁寄予厚望?又是谁失败的作品。
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允许你在外面乱搞,所以我做什么,也要有相对的自由不是吗?杨骁看着我的脸色,这不公平?
公平!我拔高音量,顿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我道:怎么不公平?太公平了!
我拿手撑了撑下巴,面带笑意,杨骁,你出息了,很好,这才应该是你。
杨骁手插着裤口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嗯还有什么呢?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我想了半天,哪一句用来给这十年的感情做结尾都不够好,都挺烂的,我拍拍脑袋,道:抱歉,原谅我找不出什么好话来,我太多年没读书了,那些哲学优美的话我脑子里不剩了,装不了了,嗯硬要说的话,你脖子里那东西,是不是该摘了?戴了这么些年的东西。
杨骁这才注意到,低下头,一个用力,硬生生把东西拽了下来,戴习惯了,一直忘了摘,还你。他递给我。
我摆摆手:不用,扔了就行。
我从不在乎那个东西。
它十年前就该消失了,还存在着,都是奇迹。
那就这样。我抬步离开,我应该说些应景的话,给十年的情感做个完美的结尾。
可是早就不读书了,真就如说的那样,脑子里没货,肚子里没墨。
我迈步离开,本应有想说的,但是一个都不想说。
不适合,侮辱他也侮辱得够了,难听的话也说过不下百句了,行为上也恶心足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吗?
等一下。杨骁叫住了我。
我很听话地站住了脚步,回头想听听他有什么好话,但是我错了,我今天最错的地方,就是停下了这一步。
杨骁道:记得把温知栩带走。
我的目光一下暗淡下来。
杨骁说:之前看在你的份上,我照顾她,没关系,但是现在我们结束了,她还待在我那里不太合适。
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他提啊,我怎么可能把温知栩留在那儿呢?但是他提了,那我就不是很舒服了。
辛苦你了。我冷下声线,这些年对她的施舍。
我抬步正打算离开,那个小男生回来了,迎面撞见我,他并不知我的身份,只是看了我一眼,走向了杨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