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向那孤独的身影,嘴巴不留情,是都将这里的人搞了一遍吗?一副谁也吸引不了你的样子。
顾铭抬起双眼,他不愧是从小学开始,书桌里就堆满情书的男人,就连老师都对他格外关注,没有哪一个女生在和顾铭说话的时候能不去看他的脸。
顾铭的五官,单单靠鬼斧神工都无法形容,他好像是匠人们用心做出的工艺品,却总是觉得不满,下巴不够满意,再雕刻一遍,眼睛地张驰不够魅人,再修饰一遍,鼻子不够挺翘,用心琢磨一遍,最后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加工,制作出了这么一个精致的玩意儿。
累死了匠人,只为一个完美无瑕的作品。
所以啊,他不能抬头,不能看人,不能将整张脸都暴露,人都说,侧颜好看才是真的好看,那说明你的五官足够立体,顾铭则不然,他的侧颜再绝,也不如正脸勾人。
他每一个角度有每一个角度的美感,从不让人失望,无论他在做什么,从哪里抓拍,留下的都是一张逼人的俊颜。
我见过顾叔,顾老爷子,算是人中龙凤的相貌,气质也佳,但绝称不上是天人之姿,然而顾铭的基因远远超越了他的父母能给的最大程度,他母亲长什么样我没见过,或许那是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可惜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顾铭手上带着一串手链,灯光底下,他的手一动,手链便折出银光,晃瞎人眼。
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孤独,瞧瞧,一笑起来孤寂感烟消云散,能吸引我的人,这不就来了吗?他指的是我。
嘴甜。
我坐下来。
他问起我这几小时折腾:有劲吗?
我直言不讳:差点意思。
顾铭道:我给你点的不好吗?偏偏要选一个小男孩。我们看那二十出头的男生,就像看孩子,明明自己也非七老八十,但总觉得一生都快过完。
太猛了,一不小心,我挂在床上,那传出去不难听吗?我说。
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当然,一把年纪了,做什么,总得保证生命安全吧?我刚结束,嘴上的余香还在,摸了摸唇瓣,小男生的脸恍若在眼前。
顾铭不听我的香艳事,他向我推了一杯酒,说道:我跟你说个正事。
我示意他随时开口。
顾铭道:你和杨骁既然已经断了,那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他给周凯怎么样?
我一顿,并不是吃惊什么,只是觉得突兀,突兀地问我这件事,我转过头,看到顾铭认真的脸,得知他没有在开玩笑,我却觉得更加搞笑,so跟我有鸡毛关系?
顾铭道:到底是你好过的人,把他介绍给谁,不是得经过你的同意吗?
我连忙摇手,受宠若惊,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你在情场这么多年,有些规矩还没我明白?
这种事哪里需要通知我?顾铭是脑子冒泡了,还能管前任跟谁在一起?
顾铭不慌不忙,不是不明白,而是为了顾及你的感受,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看好你们俩,为什么?因为杨骁的眼睛就不纯啊,以他现在的成就,哪里不是他的追随者?他能为了你抵抗一两个人的求欢,他能为你抵挡住一辈子吗?
顾铭说得在理,而我则在欣赏不远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接吻的画面,而他身侧的另一个人,也伸出手摸了下在接吻中的其中一个,这小动作表达了太多信息。
顾铭察觉到了我的出神,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了人,三人散了,我没告诉他我在看什么,顾铭也没问。
回过神来以后,我看向顾铭,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仰起头后的光刺眼,我轻轻闭上眼睛,道:想说什么直接说,绕弯子不是你的作风,我的顾少爷。
鲜少对他真的尊敬,这尊称从来不带褒义词,叫出来没有好事。
我现在身处一盘大局之中,我面前的人是执棋者还只是知棋者,我还分不清楚。
顾铭道:好,那我直说。
他起身,来到了我的旁边坐下,伸出手,以极暧昧的姿势,将胳膊放在我的脑后,像品赏一个物件似的,挑起我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揉搓,嗓音蛊惑:我推周凯一把,好吗?
周凯和杨骁,没有可能。
但是顾铭出手,那就不一定。
我人生中碰到过的两个难缠角色,一个是杨骁,一个就是顾铭,顾铭只是不屑于玩罢了,他其实是一个比谁都危险的货色,幸好我跟他是朋友,如果我和顾铭在对立面,我早就死透了。
不是我玩不过他,而是顾铭的来头太大。
周凯没有可能的事,顾铭愿意帮衬的话,那就有九分的把握了。所以,现在他又想耍什么局呢?又想要玩什么东西呢?是想看我哪一个表情?或者说,他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我没有草率地给出他答案,好说歹说,这人也是我初恋,我起码得纠结一下,意外一下,才算对得起顾少地试探。
我捧起顾铭的脸,手掌擦在他的耳后,枕在他的臂弯里,唇几乎要和他相交,我低声道:如果你想知道我有没有放下他,大可以直接问我。
该顾铭了,该他露出一副好看的嘴脸。
不错,我满意他此刻的反应。
他被我揭穿,勾唇一笑,手掌抵在我的后脑勺,道:你好聪明啊,可是
顾铭的手动了动,那样的话,你根本不会告诉我吧?
顾铭另一手摸了下我的唇,就好像我问你要一个和杨骁分手的理由,十年都问不出来,连栩栩都无法给出我答案,想从你嘴里套出点东西,真的很难。让我完全搞不懂,就像你现在还能对你的母亲那么好,时不时去看看她,好像不计前嫌,而你心里是那么憎恨她。你句句提着你赌博的父亲,以玩笑的口吻,表现地心不在焉,实际上那件事带给你的刺激让你没有一天真正的安宁过,再来说栩栩吧
你对你这个问题颇大的妹妹,除了接受,还有别的想要说的吗?顾铭字字珠玑,越扯越远,他的眼睛如针如剑,锋利伤人。
他在我面前,很少露出这咄咄逼人的样子,突然正经起来,我都要不习惯了,你就告诉我,你想听什么就行了。
每一个。顾铭说。
我笑了,并不纵容他,不可以这么贪,如果你给不出来,我就替你选了嗯,就选一个你问得最多的吧。
顾铭的反应好看。
我大发慈悲,今天不耍他,他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也该给一些诚意,我为什么跟他分手?很好奇是吗?顾铭,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在最危急的关头,最需要心理支撑的时候,你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没有赶到,他连电话也不接,然后你突然想到,他还在憎恨着你,怀疑着你,可能还在恶心着你呢,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顾铭的脸色严肃,没有半分不正经。
我第一次向人说这个事情呢,我知道,我说出来他们一定不能理解,一定无法感同身受,他们会觉得,对方也许只是没有看到手机罢了,不小心错过了罢了,抱歉,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在那个情况下,他没有赶到,我就无法原谅。
你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是我一直不想跟你说的原因,你会觉得我很奇怪?这不应该是分手的理由?他没接到电话也许是没看见?我摇摇头,我不管他在忙什么,有没有看见,我手上沾着亲生父亲的血,我怀里有一个妹妹无处可归,我即将面临人生的终结,在这个时候,杨骁没有任何理由不出现,如果他真的喜欢我。
我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控诉,对,就如顾铭说的那样,我是个矛盾体,我能理解他也许没有看到,也许在忙这等等等的理由,但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一个未接通的电话,足以诛心。
顾铭的手一动不动,他的瞳孔里,映照着我的眼睛,好红,像是被血水浸染过,那是恨,对,我第一次袒露对杨骁的恨,我曾经真挚地爱着他,如今也绝对地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