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霍启年。
她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霍启年脸上凝了寒霜,一身怒火都快压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出院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霍启年是真的快气炸了。
他从中午接到王护工的电话开始就给她打电话,没打通。他不得不抛下开到一半的庆功宴,安排人去找她。
结果得到消息,她要回A市了。
他实在脱不开身,安排人到车站接她。派去的人回来告诉他,说她直接无视了他派去的人,还装作不认识。
倘若他派去的是别人,他说不定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可他派去的是刘助理!
刘助理当了她三年助理,结果临到了了,她跟他说不认识了?
这简直就是故意不讲道理了。
但至少是见着人了,霍启年还能勉强压住脾气。
他想着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允白又自己钻牛角尖出不来了。他们之间刚有冰消雪融之势,他愿意多忍让几分。
他提前结束应酬,到她家去找她,想问个清楚。
六点半等到十点。他没等来她,反倒见到她跟她朋友有说有笑,往家里搬食材,一副预备聚餐的样子。再后来,他甚至能闻到自她家的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火锅味,以及隔得很远,但偶尔还能听见的若有若无的笑声。
霍启年受够了!
他在夜色里站着,忍受着肆虐的蚊虫,她却在门里跟她的朋友们厮混?
这是把他的时间和脸面当渣滓踩吗?
作也要有个分寸和程度吧?
到了现在了,她竟然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怎么敢?她怎么好意思?
霍启年一身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沉沉地看着苏允白,声音都忍不住高了起来,带着命令:说话!
苏允白猛地抬眼看他,一双眼睛像是淬了冰一样,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她冷声道:说什么?说辛苦您下凡陪我演一场浪子回头、一往情深?我该说谢谢吗?该感激涕零吗?
您大可不必再装了。我等升斗小民,尊严不值钱,实在不配让霍大少这样费尽心机!
霍启年眉头皱得更紧:你给我好好说话!
苏允白深吸口气,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方家,方小姐,你我结婚的始末所有事!苏允白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霍总,我还没来得及问问您,我这个用来拒绝方家的工具,您使得还顺手吗?
47.第47章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
霍启年的下颌线条收紧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
他问道:你听谁说的?
苏允白嘴角露出点讽刺的笑。
她想,交流果然是一门艺术,倘若你细细去品,能从中发现很多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现在。霍启年听到她的这个工具论,第一时间不是去否认,不是听不懂她的话,而是问是谁告诉的她。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些话里的真与假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因为他心底已经有答案了。他下意识就关注对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这件事是谁告诉她的。
霍启年刚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今晚真是被气昏了头,以至于竟然在这么低级的地方犯错。
他立马补救:谁这么不怀好意?说的这都是什么疯话?敢不敢到我面前,跟我当面论一论!
苏允白看他,霍启年,你是真的把我当傻子。以前是这样,事到如今了,还是这样。
这样冷静、冷淡、陈述性的语调。
霍启年抿住唇。
苏允白道:霍董跟B市霍家的家主是亲兄弟,我听说B市霍家家主的父亲还在也就是说,你爷爷还在世。
两家很亲密。可我唯一一次见到B市霍家的人,还是两年前霍董生日宴会的时候。那边的人来去匆匆,却又的确处处表现得很亲近。
我当时以为人家是工作忙,从来没多想。现在看来,是顾忌方家,所以不好在A市多待吧?
霍启年没回答。
苏允白继续道:满世界各地到处跑的你,四年多来,一次也不曾踏足过B市。即便几乎每年都有会在B市开,你也是次次都避了,不论会议规格多高。
年年清明、端午、中秋,我们都是跟谭老师一起过的。我一直以为是你跟霍董关系不好所以凑不到一起去,一直没多想。现在想来,霍董是回B市了吧?
苏允白笑了,一家子亲骨肉,却不敢太过亲近,不敢过多交流。说实话,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怂。
霍启年面色绷紧了一瞬。
他直直看着苏允白,还是没说话。
至于你跟我苏允白闭了闭眼,以我回国为时间线,今年是第五年。我回国第二年二月,我们正式相识,同年八月结婚。
A市人人盛传,说你霍启年被我一个灰姑娘迷得不着北,说我手段过人,以至于不过半年而已,你霍大少就毅然决定结束多年的单身生涯,为我步入婚姻的殿堂。
媒体对所谓的世纪婚礼大肆报道,对你霍大少的感情生活十分关注前后几年,我一直活在A市八卦圈的最中心。
没人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被这么品头论足,没人问过我我是不是无所适从,更没人问过我,我是不是愿意锦衣华服地站在人群的目光里,被一次次提及我是妻凭夫贵,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说我不愿意社交,那我倒要问问你,当你注定要面对一群对你有敌意的人时,当你注定要一次次被微妙地排斥,一次次被隐晦地逼问对这个流行、那个服饰怎么看,再一次次被礼貌地指出这里不得体,那里寒酸时
霍启年,你告诉我,我要怎么逼着自己去喜欢?!
你霍大少一掷千金莲山购房,你霍大少体贴入微拍卖会替妻子拍下首饰你金屋藏娇,你情深意重,你为爱情昏了头。
可转过头来,我自己一个人守着偌大的莲山,面对着偌大的衣帽间、首饰间权势富贵唾手可得,可它们真的太冷了,冷到我惶恐不安,冷到我不知所措。
我甚至一度在夜里惊醒
苏允白闭上眼,深吸口气,收回自己这般怨妇的口吻。
再睁开眼时,她眼里寒光凛凛,近乎能刺疼人:爱之则重之。对骨肉同胞,你们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可对于我一个好用的挡箭牌,就可以编造一场盛大的谎言,全然不用管工具人自己该如何自处,是不是?
霍启年下意识答:不是。
可能是太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发哑,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涩然。
这实在很不霍启年。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这一次,他的声音坚定多了,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似乎终于从那一连串的控诉中回过神来了。
他道:允白,你听我解释。
霍启年面色严肃,眉目沉稳,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十分可靠,十分有底气这是他站在台上面对众人时才会有的模样。
是她曾经着迷的模样。
苏允白闭了闭眼,近乎厌恶地移开目光,好,你解释!
别说她不讲道理,她自己知道,从始至终,她都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