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年眼睁睁看着苏允白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等看不见人了,他才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事,就是找个人放心,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乱来。
等打发走了过分关心他精神状态的安保人员,霍启年立刻打电话找人。
过安检是一件严肃的事,但以霍总的名义进去找个人,不过分吧?
实在不行,安排两个安保跟着他他也认了!
身后喊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看热闹的排队旅客们很快恢复了正常。短暂的骚乱似乎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了。
苏允白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跟在大部队身后过了安检,再走过一段长长的走道,就到了机场的免税区。
免税区占地面积不小。楼上楼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过道两侧,对开了一家家商铺,商品琳琅满目。
苏允白身前身后的旅客们都兴冲冲地四散进免税区里。
离飞机起飞还有近两个小时,但苏允白并没有逛街的兴致。她看了看机票上印的登机口信息,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走马观花,也没细看。
机场很大,苏允白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登机口的区域。
登机口前是一排排座椅,与登机口相对的位置则是一个个服务功能区。苏允白一眼看见了功能区入口处的饮水机,下意识朝那边走去。
身后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允白往旁边让了让。紧接着,有一股力道忽然从她身后攫住了她的胳膊。
苏允白惊了下,下意识回头,看见的是气喘吁吁的霍启年。他紧紧盯着苏允白,眼神里的光有点摄人。
苏允白呼吸微顿,你怎么在这里?
紧跟霍启年身后的人听了这话,神情微微放松。
看来真是熟人。
他也没打扰人,悄悄地隐了。
霍启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周遭,深深吸气,拉住苏允白的胳膊:你跟我来。
他说得霸道,可拉人的力道却轻微。
候机区坐着的人里,有人沉迷于电子产品,但有人正坐得无聊。这些人里,好多人的眼睛正如探照灯似的看着他们。
也不怪人看热闹,这一对实在吸引人眼球。
苏允白眉头微皱,你先放手,我自己走。
霍启年怎么可能放手?
他面无表情,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现在就想跑!
苏允白一噎。
霍启年手里的力道加重,拉着苏允白往一旁一个无人的登机区域走。
两人远离人群,停在玻璃墙内。一墙之隔,一架架飞机正停着。再往远处就是机场的跑道,不时有飞机自跑道上起起落落。
霍启年就站在这飞机起落的大背景下看苏允白,眼神沉沉。
此刻的霍启年,就像是一只被硬生生困住了的猛兽一样。苏允白都能感受到他体内蓬勃的如山火一般被压抑着的情绪。
她甚至以为他都要暴怒地开口质问她了别怀疑,这就是霍启年能干出来的事。
可那种怒气又被他一点点地压了回去,最终剩下的,只有沉重的萧瑟感。
他又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被困住了的猛兽了。
这只受伤的困兽问她:为什么要走?
声音嘶哑,语气沉重。
苏允白沉默了下,这是我的职业规划
霍启年没说信还是不信。
与苏允白交流时,最忌跟着她的节奏走。而这一点,霍启年虽然还没清晰地意识到,但已经本能地这么做了
他深吸口气,这些年是我错了,对不起。
此刻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她为何要走,而是该如何才能把她留下来。
霍启年道歉了?
苏允白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下意识抬头看他。
霍启年道:我骄傲自大、蛮横无理、目中无人我习惯于辜负你的心意,纵容身边的人欺负你,看不见你的付出
这些我都认。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会改。
他闭了闭眼,眼睫颤颤,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显然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我都会改的。你别走,就只是别走行不行?
苏允白怔住了。
玻璃墙外阳光明媚,玻璃墙内光线大亮。霍启年就站在这明晃晃的光线下垂头看她,眉头微皱,眼神深深,唇角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苏允白的眼神几步是不受控地落在他鼻侧的那一点极淡的痣上,心里的情绪一时复杂难言。
她道:霍启年,你没必要的。
霍启年却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自己情绪的闸口,很多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说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你当初问我,我跟你之间的开始,到底是不是因为方家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敢肯定地跟你说不是。可那不是因为我问心有愧,而是因为我怕了。
我不瞒你,我看得清自己的心,可我不能百分百地辨清自己的心。我说的辨清,不是指结果,结果我很清楚,我指的是动机。
倘若跟你在一起这个决定的动机能被细分,我不敢去赌,这其中有没有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方家。
倘若就是因为方家小姐的蛮横无理、恋爱脑、作天作地倘若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因此更加欣赏你的冷静理智,你的从来不会不顾全大局呢?
这算不算是因为方家?
允白,我真的分不清。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受自身的经历影响。我不敢保证我此后的选择、喜怒,没有一丝一毫是受了前情的影响,我不敢保证。
所以我才恼羞成怒。归根结底,我是怕了。我怕你的誓言会应验。你太狠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作出违背本心回答之人,这辈子长命百岁,却孤独终老,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我怕一语成谶。我敬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忌惮它们。我不敢拿自己的感情去试验它。你懂吗?
爱之则重之,在霍启年这里,有些东西是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的。
他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可笑的是,他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说,他一直羞耻于承认自己的心。
霍启年继续道:允白,我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倘若真迫于方家的压力而去找个挡箭牌,那与认输有什么差别?
我霍启年的脾气,宁肯站着死,不会跪着活!尤其因为这种事,我更不可能认输了,更别提还是被按着头认输。
我的脊梁骨还没那么软。我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方家而决定走入一段婚姻?这与卖身有什么区别?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值钱,也别把我的骄傲和自尊想得这么廉价
他看着苏允白,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乐意了,所以才有后来的事。你明白吗?
79.第79章我曾经爱过你,但那也是
霍启年的眼神紧紧地盯住苏允白。
他就像是个等待被肯定、被检阅的孩子,神色竟然显而易见地有些紧张。
苏允白的心微微颤了下。
她问他:这些话,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霍启年以为她不信他的话,真有些着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